那句“比人机还菜”的控诉，带着悲愤，在404宿舍里回荡。
陆衡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指着屏幕上那个灰色的“失败”字样，又指了指安然坐在各自位置上的三个舍友，感觉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
“我问你们！”他咬牙切齿地开口，“刚才那个b包点，就剩一个残血，你们三个，满血满甲，冲上去，为什么会被反杀？”
陈麦挠了挠头，表情愧疚：“我……我好像被闪了。”
“他扔的是烟雾弹！”陆衡咆哮。
陈麦：“啊？是吗？我以为是闪光弹，屏幕白了一下。”
“那是你显示器该换了！”
陆衡又转向周叙白。
周叙白推了推眼镜，正在看刚才的对局录像，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从他拉枪的角度和预瞄点来看，他应该是个老玩家，手腕的微操很稳定。刚才那一枪，不是运气，是肌肉记忆。”
“我他妈管你什么记忆！”陆衡彻底破防了，“他是个人，你也是个人！你倒是开枪啊！”
“我在计算他下一枪的弹道落点，试图找到一个最优的反击时机。”
陆衡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他最后把矛头对准了林默。
那个从头到尾，唯一一个战绩比对面人机还惨烈的家伙。
林默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
“我怎么了？我不是听你指挥，让你断后，我就去断后了吗？”
“我让你断后路！不是让你去断自己的网！”陆衡指着林默的屏幕，“你从头到尾就没动过！卡在那儿摆造型呢！”
“可能是台风影响了网络信号。”林默说得一本正经。
陆衡死死地盯着他。
过了三秒。
他猛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
一声绝望的呻吟，从他指缝里漏了出来。
“我才上的d+啊……”
“就一个下午……”
“一个下午，就让你们三个给我干回到d了……”
那声音里的委屈，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陈麦默默地退出了游戏。
周叙白关掉了录像分析。
只有林默，还饶有兴致地点开了陆衡的战绩面板，看着那一排鲜红的“RANK dowN”标志，发出一声感慨。
“效率挺高啊。”
陆衡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瞪着他。
“行了。”林默关掉电脑，“别玩了，菜是原罪。”
“赶紧洗洗睡吧。”
陆衡：“……”
他感觉自己被精准地补了一刀。
这游戏风波，就在陆衡单方面的悲愤中，草草结束。
一夜无话。
第二天。
台风“桦加沙”来得快，去得也快。
早上八点，窗外的天，蓝得像水洗过一样，阳光灿烂，空气清新。
要不是楼下还倒着几棵被连根拔起的小树，和一地狼藉的树叶，谁也想不到昨天全城放假。
林默和陆衡，再次站在了西城区初级人民法院的门口。
和昨天不同，今天广场上人来人往，法院大门敞开，国徽在阳光下庄严肃穆。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两人穿过广场，走向立案大厅。
走在半路上，陆衡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他左看看，右看看，脸上带着几分不安。
“我说，默哥……”他凑到林默身边，压低了声音，“今天……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比如什么？”林默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比如……比如立案系统突然崩溃了？或者负责我们这个案子的法官今天请病假了？”陆衡越说越没底气，“我总感觉有点不踏实。”
林默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陆衡。”
“啊？”
“闭嘴。”
林默吐出两个字。
“你这不纯纯乌鸦嘴吗？”
陆衡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两人走进立案大厅。
大厅里人不多，很安静，只有打印机工作的声音和偶尔的低语。
空气中飘着一股纸张和墨水的味道。
林默径直走向一个窗口。
窗口后面，坐着一个很年轻的工作人员，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刚工作没几年。
“您好，立案。”林默将手里那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从窗口下方的凹槽里递了进去。
年轻的工作人员点点头，接了过去。
他打开文件袋，抽出了里面的材料。
起诉状、证据目录、当事人身份信息、还有那一大摞打印出来的网络截图和公证文件。
他先是快速浏览了一下起诉状的抬头。
【民事起诉状】
【原告：陆衡】
【被告：许倩倩】
看到这里，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抬头看了窗口外的两人一眼。
目光在陆衡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陆衡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
怎么回事？这眼神，怎么跟看珍稀动物似的？
工作人员没说话，低下头，继续翻看材料。
他的表情，一开始是职业性的严肃和平静。
但翻着翻着，他的嘴角开始不自觉地，微微向上翘起。
当他看到那份由404律所出具的，关于许倩倩过往两次诬告行为的调查报告，以及附带的派出所（打码）记录时。
他终于没忍住。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他很快就用一声咳嗽掩饰了过去，但那抖动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
陆衡和林默对视一眼。
这什么情况？
是我们的材料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格式不对？
陆衡的心，又悬了起来。
年轻的工作人员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板起脸，继续往下看。
可越看，他脸上的笑意就越憋不住。
尤其是在看到那些由网友自发整理的，“许倩倩小作文”模板分析，以及各种前后矛盾的言论对比时。
他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
整个立案大厅里，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周围几个窗口的工作人员，都好奇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陆衡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在持续升高。
他现在比昨天打游戏输掉段位还难受。
这到底是来告状的，还是来讲笑话的？
终于，那位年轻的工作人员，将所有材料，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
他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
脸上那憋笑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变成了一种夹杂着好奇、同情和八卦的复杂神情。
他看着陆衡，又看了看林默。
最后，他拿起那份起诉状，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确认的口吻问道。
“问一下啊，你们这个案子的被告，是不是……就是网上那个，写小作文的许倩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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