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北上后的京城，表面依旧维持着新政推行、百废待兴的繁忙景象，但秦绾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潜藏的暗流正在平静的水面下悄然涌动。李玥绝不会只满足于在北疆掀起战火，她在京城经营十五年，必然还留有后手，等待着在后方给予致命一击。
果然，不过数日，各种麻烦便接踵而至。
先是新政推行的几个关键衙门，接连出现各种“意外”。户部清丈田亩的文书库房半夜失火，虽抢救及时，仍烧毁部分重要账册；工部负责的水利修缮工程，采购的石料被查出以次充好，导致一段新筑河堤出现裂痕；甚至连刚刚步入正轨的盐税转运司，也爆出有小吏勾结旧盐枭，暗中篡改税簿的丑闻。
这些事看似不大，却件件刁钻，精准地打击在新政推行最关键的节点上，极大地拖延了进度，消耗着秦绾的精力。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绝非巧合。
“她在试探，也在消耗我们。”秦绾在书房内，对着侯小乙和几位核心下属，冷静地分析道，“这些手段算不得多高明，但胜在层出不穷，让我们疲于应付。她想知道，在裴砚离开后，京城还有多少掌控力，也想拖住我们的手脚，无法全力支援北疆。”
侯小乙面露忧色：“小姐，这几日我们的人四处灭火，已是疲于奔命。对方藏在暗处，我们防不胜防啊。”
“防？”秦绾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为何要防？她既然出招，我们接着便是。不仅要接，还要顺着她的藤，摸到她的瓜！”
她站起身，走到悬挂的京城布局图前，目光锐利：“失火、劣质石料、篡改税簿……做这些事，需要人手，需要渠道。侯小乙，动用所有市井关系，给我查！查那些最近突然阔绰起来的底层胥吏、工头、商贩！查那些看似正常，但资金往来异常的地下钱庄和赌场！李玥仓促北遁，留下的多是些外围棋子，不可能毫无痕迹！”
“是！”侯小乙精神一振，领命而去。
秦绾又看向负责情报整理的暗卫副统领，墨羽（影已随裴砚北上）：“加强对各衙门，尤其是出事衙门的监控。不要只盯着官员，那些不起眼的书吏、杂役，甚至是守夜的更夫，都可能被收买。发现可疑之人，不必打草惊蛇，只需盯紧，看他们与何人接触。”
“属下明白！”
安排完这些，秦绾沉吟片刻，又道：“另外，将我们近期遇到的这些‘麻烦’，稍加渲染，通过我们的渠道，‘无意中’透露给那些对新政本就心怀不满的官员。让他们以为我们焦头烂额，无力他顾。”
墨羽微微一愣：“小姐，这是为何？”
“引蛇出洞。”秦绾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李玥想试探我们的虚实，我便让她看到她想看到的‘虚弱’。那些藏在朝中、与她仍有勾连，或只是单纯想趁机捞取好处的魑魅魍魉，见裴砚不在，我又‘陷入困境’，说不定会自己跳出来。”
她这是要以身作饵，将暗处的敌人彻底引出来，一网打尽！
接下来的几日，秦绾果然如她所“展示”的那般，频繁出入各处事衙门，亲自督问，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灼”。在朝会上，面对一些官员对新政进展缓慢的“质疑”，她也一改往日犀利，表现得“勉力支撑”。
这番姿态，果然让一些人心思活络起来。
都察院一位素来以“清流”自居、实则与靖王有过往来的御史，率先上奏，弹劾秦绾“妇人干政，才不配位，致使新政弊端丛生，朝纲混乱”，请求陛下暂停其协理之权。
紧接着，几位地方官员的奏折也“恰到好处”地抵达京城，内容大同小异，皆是“诉苦”，言及新政在地方推行如何艰难，民怨如何沸腾。
更有甚者，京城开始流传一些谣言，说裴砚在北疆战事不利，身陷重围，首辅之位即将不保云云。
暗流逐渐汹涌，似乎有形成浪潮之势。
秦绾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暗中，侯小乙和墨羽的调查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侯小乙凭借强大的市井网络，很快锁定了几个近期突然大手大脚花钱的工部小吏和户部书办。顺藤摸瓜，发现他们与城南一家新开不久的“百戏园”往来密切。这家百戏园表面上是表演杂耍、说书的娱乐场所，背地里却是一个隐秘的赌坊和消息集散地，资金流水大得惊人。
墨羽那边也传来消息，监控发现，那位率先弹劾的御史，近日曾深夜密会一位来自北地的皮货商人，而那名商人入住的车马行，与之前查到的“幽阁”据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线索渐渐汇聚，指向了城南的“百戏园”和那位跳得最欢的御史。
“是时候收网了。”秦绾看着手中汇集的情报，眼神冰冷。她没有动用京兆尹的大队人马，而是直接下令给墨羽：“今夜子时，封锁百戏园，所有人等，一个不漏，全部秘密抓捕，连夜审讯！记住，要活的，尤其是里面的管事和账房！”
“那位于御史呢？”墨羽问道。
“他？”秦绾淡淡一笑，“不过是个马前卒，动了反而打草惊蛇。继续盯着，看他还能引出些什么人来。另外，将他与北地商人密会的事情，‘不经意’地透露给都察院另一位与他素来不和的御史。”
当夜子时，城南百戏园在喧嚣落幕后，被墨羽带领的暗卫悄然包围。园内赌兴正酣的赌客、以及隐藏在幕后的“幽阁”成员，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一网打尽，反抗者格杀勿论！
连夜审讯，在暗卫的特殊手段下，很快便有人撑不住开口。这百戏园果然是李玥北遁后，留在京城的一个重要情报站和资金中转点，负责收集消息、散播谣言、并指挥那些外围棋子给秦绾制造麻烦。他们与那位于御史，以及朝中另外几名官员，均有秘密联系。
拿到口供，秦绾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将名单和部分证据直接呈送宫内。
翌日清晨，正当那位于御史踌躇满志，准备在朝会上再次对秦绾发难时，却被宫廷侍卫直接拦在了宫门外。与此同时，另外几名名单上的官员，也在府中被刑部带走。
朝堂之上，皇帝当众宣布了这几人的罪状，罢官夺职，投入大牢，等候发落。整个过程迅雷不及掩耳，让那些还在观望甚至暗中窃喜的官员，瞬间噤若寒蝉！
秦绾依旧站在殿中，神色平静，仿佛昨夜的血腥抓捕与今日的朝堂震荡都与她无关。但所有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满了更深的敬畏与恐惧。
这位秦小姐，并非因为裴砚的离开而变得虚弱。她依旧是那头冷静而危险的猛虎，任何试图挑衅她的人，都将被毫不留情地撕碎。
京城的暗涌，被她以雷霆手段暂时压下。然而，秦绾心中并无多少轻松。她知道，这仅仅是李玥留下的一部分力量。真正的风暴，还在北疆。她望向北方，目光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
裴砚，北疆此刻，又是怎样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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