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仿佛一夜之间，津城的大街小巷就被染上了浓烈的中国红。沿街的商铺挂起了大红灯笼，贴上了福字窗花；行道树间缠绕着彩灯，夜幕降临时便闪烁出温馨的光芒；市场里人声鼎沸，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欢笑声交织成一首热闹的年货进行曲。
空气里弥漫着炒货的焦香、糖果的甜腻，还有一种特有的、属于年关的忙碌与期盼。
这天，天气晴好，虽然寒风依旧料峭，但阳光洒在身上，带来几分暖意。林小伟开着车，载着林小满、林小婵和李薇，加入了采购年货的大军。车厢里欢声笑语，充满了过年的喜悦。
“小伟，今年过年怎么过？还像去年一样，去我家一起吃年夜饭？”李薇坐在副驾驶，侧头问道，眼里含着笑意和期待。去年春节，林小伟兄妹就是在李薇家过的，李妈妈做了一桌子好菜，李霄翰、李霄阳两个哥哥也在，虽然父母早逝的伤感仍在，但那顿年夜饭让兄妹俩感受到了久违的家庭温暖。
林小伟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正扒着车窗往外看、兴奋地指指点点的两个妹妹，点了点头：“嗯，阿姨要是方便，我们当然乐意。今年……”他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还多了一个人呢。”
李薇自然明白他指的是刚刚认回家不久的林小婵，会心一笑：“我妈早就念叨了，说今年一定要把咱家小婵也带过去，好好热闹热闹！她连给你们的红包都准备好了！”
后座的林小婵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害羞地低下头，但嘴角是抿不住的笑意。对她来说，这是十六年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的年，有哥哥，有姐姐，还有可能去另一个温暖的“家”里团聚，这种期待感让她心里暖烘烘的，又有点不知所措的紧张。
第一站是热闹的农贸年货市场。一进去，仿佛进入了红色的海洋。对联、福字、窗花、中国结、红灯笼……琳琅满目，铺天盖地。叫卖声此起彼伏：
“春联福字！手写春联！吉祥如意保平安！”
“大红灯笼高高挂！来年日子红火火！”
“吊钱窗花！样式齐全！便宜卖啦！”
林小满像条灵活的鱼，拉着林小婵钻进人群，在各个摊位前流连忘返。
“姐，你看这个福字！是倒着的！福‘倒’了，福到了！”林小婵指着一个巨大的立体绒布福字，新奇地说。
“还有这个！”林小满拿起一串塑料仿真辣椒和玉米的挂件，“红红火火，五谷丰登！挂厨房门口！”
李薇则比较务实，拉着林小伟在干货区挑选：“香菇、木耳、黄花菜……炖肉必备。再来点虾皮、紫菜……哎，小伟，你看这红枣不错，熬粥或者包粽子都用得上。”
林小伟推着购物车，一边应和，一边眼观六路，生怕两个妹妹被人流冲散。他手里很快多了几包津城特色的豆根糖（一种用黄豆面粉制成的传统糖果，甜中带韧，不过我小时候吃的都是那种硬邦邦的）、大梨糕（止咳化痰的糖饼），还有一袋十八街麻花（虽然平时也吃，但过年总要备点）。
接着是生鲜区。排骨、五花肉、整鸡、活鱼……林小伟仔细挑选着：“年夜饭硬菜不能少。排骨要肋排，炖着吃或者糖醋都行。鱼得选条活的，年年有余。”
“还得买素饺子馅儿的材料，”李薇补充道，“天津过年，三十晚上和初一早上都得吃素饺子，求个一年素素净净、平安顺遂。白菜、豆腐、香干、粉丝、红粉皮……”
“红粉皮？”林小婵好奇地问。
“就是用红曲米染色的粉皮，放在素馅里，图个喜庆红火。”林小伟解释道，“还有，得买点‘年糕’，过年吃年糕，一年更比一年高。”
采购车渐渐堆成了小山。除了吃的，林小满还坚持买了几串电子鞭炮（市区禁放真鞭炮）和几支烟花棒（准备除夕夜在小区空旷处玩），以及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糖果、巧克力、坚果炒货，美其名曰“招待客人和自己吃”。
满载而归回到家，已经过了中午。简单的午饭后，真正的“年前大工程”——大扫除和贴春联开始了。
林家两室一厅的公寓里顿时忙碌起来。林小伟负责爬高上低，擦玻璃、清扫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网；李薇带着林小满和林小婵擦洗家具、拖地、整理杂物；两只猫——“罐头”和“招财”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兴奋地在新挪开的家具缝隙里钻来钻去，偶尔被扫帚碰到，便“喵呜”一声跳开，转眼又去扑腾滚动的毛线团（林小满清理旧物时翻出来的）。
“招财！别捣乱！哎呀，罐头！你毛掉我刚擦的桌子上了！”林小满一边手忙脚乱地擦桌子，一边试图驱赶两只好奇心过剩的猫咪，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又好笑。
林小婵则干得很认真，她似乎格外珍惜这种“正常家庭”年底大扫除的体验，拿着抹布，把电视柜、茶几、甚至每个门把手都擦得锃亮，连相框里父母照片的玻璃都小心地擦拭了好几遍。
忙活了一下午，家里终于窗明几净，焕然一新，充满了清新的洗涤剂味道和阳光晒过的暖意。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环节——贴春联、福字、窗花。
林小伟搬来凳子，拿着透明胶带和剪刀。林小满捧着一大堆下午在市场精挑细选的对联、福字和吊钱。
“先从大门开始！”林小满兴致勃勃地展开一副春联，“哥，这副怎么样？我特意挑的！”
林小伟接过一看，上联是：骏马奔腾追梦远；下联是：春风得意送福来；横批：马到成功。很常见的吉祥对联，因为今年是马年，所以带了“马”字。
“还行，挺应景。”林小伟点点头，站上凳子，比划着位置，“小满，看看正不正？”
“左边高点……再高点……哎，过了过了，低一点……对对对！正好！”林小满在下面指挥着。
贴好大门对联，又在门楣贴上横批和五颜六色的“吊钱”（一种剪纸艺术，寓意吉祥），门中央贴上一个巨大的倒“福”字。立刻，过年的仪式感就出来了。
接着是阳台门、窗户，都贴上了小巧的福字和精美的窗花。客厅的墙壁上，也挂上了林小满买的那串红辣椒和玉米挂件。
就在林小伟以为贴春联工程即将圆满结束时，林小满神秘兮兮地从背后又拿出两副小很多、看起来特别精致的红色纸条。
“等等！还有最重要的两副没贴呢！”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恶作剧般的笑意。
“还有？贴哪儿？”林小伟疑惑。
只见林小满蹬蹬蹬跑到客厅角落——猫砂盆旁边，蹲下身，比划了一下，然后招呼林小伟：“哥，过来！贴这儿！”
林小伟走过去，低头一看那个封闭式猫砂盆，愣住了：“贴……贴这儿？给猫砂盆贴对联？！”
“对啊！过年嘛，要喜庆！咱家成员，‘罐头’和‘招财’也是重要一份子！它们的‘御用厕所’当然也要有新年新气象！”林小满理直气壮，小心地展开那副微型对联。
林小伟、李薇甚至林小婵都好奇地凑过来看。只见那副对联用秀气的毛笔字写着：
上联：埋屎踏雪无痕爪
下联：盖味留香有巧喵
横批：盆净喵爽
更绝的是，在猫砂盆正面中央，还贴了一个圆圆的红色剪纸，上面不是“福”，而是一个大大的、可爱的艺术字——“喵”！
“噗——！”李薇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小婵也掩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林小伟则是目瞪口呆，看着那副“猫砂盆专属对联”，又看看一脸得意、仿佛完成了什么伟大艺术创作的妹妹，半天才憋出一句：“卧槽……林小满，你真是个人才！猫砂盆上贴对联？还‘埋屎踏雪无痕爪’、‘盖味留香有巧喵’？横批‘盆净喵爽’？中间还贴个‘喵’？！你这都是从哪儿搞来的？！”
“网上订制的呀！”林小满洋洋得意，“现在宠物用品可讲究仪式感了！怎么样？贴不贴？”
“……贴。”林小伟扶额，无奈又好笑地接过对联和胶带，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这副恐怕是全国独一份的“喵星人春联”贴在了猫砂盆的左右两侧和上方，又把那个“喵”字端端正正贴在中间。两只猫咪似乎也察觉到这个属于它们的空间有了新变化，“罐头”好奇地走过去，用鼻子嗅了嗅新贴的红纸，然后一脸高贵冷艳地迈了进去，用实际行动“检验”新年装修成果。
“搞定！”林小满拍拍手，对自己的创意非常满意。
还没完。林小满又拿出另一副正常大小的对联，递给林小伟：“哥，还有这副，贴咱们入户门里面，一进门就能看见！”
林小伟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展开一看：
上联：龙马精神哎哎哎
下联：青春作伴咦咦咦
横批：哈哈哈哈
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副对联的中间，入户门背后的墙壁上，林小满指挥着贴上了一张她不知道从哪个戏剧道具店淘来的、非常醒目的红色剪纸，上面不是字，而是一个大大的、十分形象的符号——“吁”（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马头）！这明显是模仿戏剧里叫停马匹的吆喝声，也是马年的“应景之作”。
“……”林小伟看着这副“哎哎哎”、“咦咦咦”、“哈哈哈哈”配上中间一个“吁”的对联，感觉自己的吐槽之力已经用尽了。他指着那“吁”字，颤抖着问：“这……这又是什么操作？”
“马年嘛！‘吁’是马叫声啊！多生动！多活泼！一进门，先‘吁’一下，提醒自己新年要‘刹住车’，稳稳向前！然后看到‘哎哎哎’‘咦咦咦’，多有趣！横批‘哈哈哈哈’，一年笑口常开！”林小满一套歪理说得振振有词。
李薇已经笑得直不起腰，靠在林小婵身上。
林小伟仰天长叹：“别人家过年贴对联，都是‘天增岁月人增寿’、‘家和万事兴’。咱们家可好，门口正儿八经的‘马到成功’，门里面是‘哎咦哈哈’，猫砂盆上是‘埋屎盖味’……这要让外人看见，还以为咱们一家子，连人带猫，全是神经病呢！”
“这才有咱们家的特色嘛！”林小满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哥哥的吐槽是对她审美的肯定，“生活就要有乐趣！”
最终，在林小满的坚持和“霸权”下，这副极具“林家特色”的内门对联和那个醒目的“吁”字，还是被贴了上去。
全部打扫、张贴完毕，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干净的窗户洒进来，给焕然一新的家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红艳艳的春联、福字、窗花，滑稽的“喵”字对联和“吁”字贴画，还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清洁剂味道和隐约的食物香气，共同构成了浓浓的年味。
四个人累得瘫在沙发上。
“明天就年三十了……”林小伟看着窗外渐暗的天空和陆续亮起的万家灯火，轻声说，“希望以后每一年，我们都能像今天这样，一起准备过年，一起贴对联，一起吃团圆饭……大家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
李薇轻轻握住他的手。
林小婵靠在姐姐身边，用力点头。
林小满则抱着凑过来的“招财”，把脸埋在猫咪柔软蓬松的毛发里，瓮声瓮气却无比认真地说：“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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