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主公!!”
“主公”二字,如同一道惊雷,劈碎了雅间内最后的寂静。
柳月娘,这个在临安城翻云覆雨、连汤相都要忌惮三分的“美女蛇”,这个“建王”在江南唯一的“钱袋子”,此刻,正以一个最谦卑、最彻底的姿态,五体投地,跪倒在沈惟的面前。
她那身华贵的宫装,此刻沾染了地上的尘埃,但她的眼神,却不再有丝毫的“魅惑”或“试探”,只剩下一种……押上了一切的“决绝”与“狂热”!
雅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香炉中,那根即将燃尽的“沉水香”,正散发出最后一道浓郁的幽香。这股香气,混合着窗外“清河坊”那独有的、属于南宋繁华的市井气,钻入鼻孔,让人有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
沈惟,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桌案后,低头看着这个跪在自己脚下的“绝色尤物”。
他,才十五岁。
他的身体,甚至因为这几天的心神耗尽和营养不良,还显得有些单薄。
但他的眼神,却深得宛如……千年的寒潭!
他,在想什么?
兴奋?激动?征服的快感?
不。
都没有。
在他的心中,只有一种情绪……
——沉。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主公”。
这个词,在三天前,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历史名词。
三天后,当它真的从柳月娘的口中喊出时,沈惟才真正意识到,这两个字……到底……有多重!
这,代表的不是权力!
——这,代表的是责任!
柳月娘,跪下的,是她的命!
韩诚(在门外),跪下的,是他和十七狼兵的命!
“鬼手鲁”、“沈妤”、“独臂”……
他背后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把身家性命,押在了他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
他,若输……
——便是万劫不复!
“呼……”
沈惟,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知道,他不能再躲了。
从他决定喊出“建王”那两个字的瞬间,摊牌,就已注定!
他,必须接下这份豪赌!
“柳老板。”
沈惟,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清晰地传遍了雅间的每一个角落。
“请起。”
“……”
柳月娘,没有动。
她,依旧跪在地上,抬起那张泪痕未干的俏脸,执拗地看着他。
“主公……若不应允……”
“奴家……长跪不起!”
“呵……”
沈惟,笑了。
他,知道,这是柳月娘的“投名状”,也是她最后的试探!
她,在逼他表态!
他,如果不敢接下这个“主公”的名分,那他刚才说的一切(“打下江山”、“王牌”),都将是……镜花水月!
柳月娘,这个女人,永远都是……在赌!
“好。”
沈惟,不再犹豫。
他,绕过桌案,走到柳月娘的面前。
他,没有去扶她。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柳月娘。”
“是吗?”
“不。”
“我,更喜欢你昨天喊我杀(灭口)时的样子。”
“那,才像你。”
“……”
柳月娘,猛地一颤!
她,没料到,沈惟会说这个!
“主公……”
“我,不需要跪在地上的奴仆。”
沈惟,声音转冷!
“奴仆,太廉价。”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站着,替我咬人的……”
“——盟友!”
“我,需要你,继续做你的‘美女蛇’!”
“做那个连汤全都要忌惮三分的‘樊楼’老板!”
“你,听懂了吗?!”
“轰!”
柳月娘,脑中如洪钟炸响!
她,懂了!
她,彻底懂了!
沈惟,不是要她跪下!
他,是要她站起来!
他,不是要她臣服!
他,是要她(为他)战斗!
他,要的,不是她的膝盖!
他,要的,是她的爪牙!
“奴家……”
“不。”
柳月娘,深吸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和狂热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股熟悉的、能摄人魂魄的魅!
“我,柳月娘。”
——她,撑着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站在沈惟的面前,与他平视。
她,比十五岁的沈惟,要高出半个头。
她,就这么,近在咫尺地,俯视着他。
“沈郎君。”
她,笑了。
笑得百媚横生。
“你,可知道,你在玩什么游戏?”
“你,才十五岁。”
“你,要我这条‘美女蛇’,替你咬人?”
“你,就不怕……”
——她,伸出一根葱白玉指,点向沈惟的心口。
“我,反口……把你这个小主公……先吃了?!”
“哈哈哈哈……”
沈惟,仰天大笑!
他,不闪,不避!
他,任凭柳月娘的手指,点在自己的胸膛。
他,反而上前一步,逼近了!
两人的脸,相距不到三寸!
沈惟,能闻到她身上那股致命的异香!
柳月娘,也能看清他那张年轻脸庞下……那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苍老眼眸!
“吃我?”
沈惟,开口了。
他的气息,甚至喷到了柳月娘的脸上。
“柳老板。”
“你,可以试试。”
“你,看看……”
“——是你的牙硬!”
“还是我的骨头……硬?!”
“……”
对峙!
极致的对峙!
站在门口的韩诚和独臂,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看傻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香艳,而又如此凶险的一幕!
柳月娘,盯着沈惟的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
“噗嗤——”
柳月娘,率先败下阵来!
她,笑了!
她,笑得花枝乱颤,后退了一步。
她,收回手指,嗔怪地点了一下空气。
“没趣!”
“沈郎君,你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小怪物!”
她,知道,她又输了!
她,彻底服了!
这个男人(少年),根本就不怕她!
他,甚至……根本就没把她当女人看!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把刚刚收服的……
——利刃!
“好。”
柳月娘,重新坐回了宾客位上。
这次,她的坐姿,无比端正。
“沈郎君。”
“不。”
“主公。”
她,改口了。
这次,不是跪着喊的,而是站着喊的!
这个称呼,从奴仆,变成了……盟友(下属)的尊称!
“主公。”
“我,柳月娘,服了。”
“现在,请您……下命令吧!”
“我(和建王),该如何配合您?”
这,才进入了正题!
沈惟,也走回了主位,坐了下来。
韩诚、独臂,依旧站在他身后。
雅间内,形成了一个诡异而稳定的平衡。
“很简单。”
沈惟,开口了。
“第一,‘火神’(蜂窝煤)的生意。”
“我的官凭(垄断经营权)已经到手。”
“汤相(宰相),要的是名声,我要的是军用(和官府采买)。”
“但,我的鬼宅,产能有限。”
“我需要你,柳月娘,动用你的力量,在临安城外,立刻给我找十个……秘密的工坊!”
“我要量产!”
“十个?!”柳月娘,倒吸一口凉气!
“没问题!”她,立刻应下!
“第二,‘冰糖’(金山)的生意。”
“我三,你七。”
“我的三成,也不要钱。”
“我要的(马、铁、粮、人),和你那七成(换的军火),一起……”
“——出蜀道!”
“你,有没有问题?!”
“……”
柳月娘,沉默了。
她,知道,这才是最难的!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更何况,是大宗的军火(铁和马)!”
“一旦被汤相(宰相)的人发现……”
“——就是谋反大罪!”
“怎么?”
沈惟,看着她。
“你的王牌(建王),就这点能耐?”
“不!”
柳月娘,猛地抬头,咬牙道!
“主公,您放心!”
“钱(冰糖),您不用管!”
“货(军火),您也不用管!”
“奴家……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
“也保证,在三个月内,把您要的第一批货……”
“——平安送到您的鬼宅(暗道)!”
“好!”
沈惟,一拍桌子!
“这,才是我的盟友!”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站了起来。
他,要走了!
谈完了!
从进门,到现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他,彻底收服了柳月娘!
定下了一个价值百万的新约!
“主公,慢走!”
柳月娘,也站了起来,亲自送他到门口。
她,没有再跪。
她,只是站着,行了一个万福礼。
但,她的眼神,却比跪下时……更加恭敬,也更加炽热!
沈惟,点了点头,带着韩诚和独臂,推门而出!
当他们走下三楼时……
那个迎宾管事,还跪在大门口,一动也不敢动!
韩诚,走过去,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滚!”
“以后,这是你爷!”
“是!是!是!”
“小人拜见爷!恭送爷!!”
在全临安城最繁华的目光注视下……
沈惟,重新登上了那辆宽大的马车。
韩诚,一甩马鞭!
“驾!”
五骑黑甲(狼兵),如众星拱月,护卫着马车,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只留下樊楼门口,那一地的震惊和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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