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月光如水银般铺满地面,勾勒出家具和雕塑模糊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松木、亚麻布和淡淡颜料的冷冽气息。
沈清越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像一尊被突然定格的雕像。刚才那股不管不顾冲进来的勇气瞬间消散,只剩下巨大的窘迫和茫然。她该怎么解释自己深夜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这里?
闻澈却没有给她任何压力。他仿佛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慌乱,也没有闻到那不属于她的男士香水味。
他只是平静地走到沙发边,将上面随意堆放的一叠画稿移开,腾出空间,然后自己在那张旧皮墩上坐下,拿起之前那本厚重的书。
这种彻底的、非正常的忽视,反而成了此刻最大的包容。
沈清越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她默默地走到沙发边,蜷腿坐了上去,双臂抱住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淌。闻澈翻动书页的声音轻微而规律,像某种安抚心神的白噪音。窗外的城市噪音遥远而模糊。
沈清越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气中的某一点。
顾衍之公寓的奢华、他带着占有欲的亲吻、自己那份冰冷的算计、成功后巨大的空虚所有画面在她脑中混乱地交织。
她觉得很累。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无法言说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好像……做了一笔交易。”
“得到了想要的……却又觉得,哪里都不对了。”
闻澈翻书的动作没有停,也没有抬头,只是极其平淡地回了一句,仿佛在讨论天气: “交易的本质就是各取所需。觉得不对,或许是代价超出了预期,或许是……”他顿了顿,“……得到的,并非真正所需。”
代价?她的身体,她的一部分真实情感,她的安宁。
所得?顾衍女朋友的身份,通往复仇的捷径。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全部吗?
沈清越沉默了,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里。
又过了一会儿,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
连续的精神紧绷、熬夜、酒精以及刚才发生的的一切,后遗症如同海啸般袭来。
她看着月光下闻澈安静的侧影,那身影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一种强烈的渴望扼住了她——渴望一点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欲望和计算的温暖,哪怕只有一瞬间。
她忽然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闻澈面前。
闻澈终于从书中抬起头,带着一丝的询问。
沈清越没有解释。
她只是慢慢地、带着极大的不确定和一丝微弱的乞求,俯下身,伸出双臂,轻轻地、试探性地抱住了他。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额头轻轻抵在他穿着外套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闻澈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微颤和冰凉,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酒气和不属于她的香水味,以及那之下,一丝属于她自己的脆弱气息。
他没有动。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应这个拥抱。只是任由她抱着,像一尊沉默的、接受所有供奉或依靠的神像。
他的沉默和无抵抗,像是一种无声的许可。
沈清越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这个拥抱没有任何情欲的味道,更像是一个寒冷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块可以暂时倚靠的岩石。
她汲取着他身上那淡淡的、冷冽的松木和书卷气,奇异地,心底那翻腾的不安和空虚,竟真的被一点点抚平了。
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时间再次缓慢流逝。
闻澈始终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但似乎很久都没有再翻动一页。
怀抱是冷的,他的身体也是微凉的。 但这份冰冷的接纳,却比任何温暖的虚假安慰,更让她感到真实和安全。
极度的疲惫终于战胜了一切。在这片冰冷的、带着颜料清香的寂静里,在那规律却缓慢的心跳声中,不知是他的,还是她自己的,沈清越的意识逐渐模糊。
她竟然就这样抱着闻澈,睡着了。
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不自觉地依靠在了身前的人身上。
直到确认她彻底睡熟,闻澈才极其缓慢地合上了手中的书。
他微微侧过头,月光照亮他怀中沈清越安静的睡颜。此刻的她,褪去了所有伪装、算计和棱角,眉头微微蹙着。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那双洞悉一切的眸子里,情绪难辨。
最终,他极其轻缓地、用一种不至于惊醒她的力道,将她打横抱起。
她很轻,像一片羽毛。
他把她抱到那张宽大的灰色沙发上,为她盖上一块干净柔软的、带着阳光味道的亚麻盖毯。
他在沙发边的地板上坐下,背靠着沙发,并没有离开。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相依,又仿佛隔着永恒的距离。
闻澈没有睡。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守着这个在黑夜中迷路、最终闯入他领地、带着满身伤痕和秘密睡去的女孩。
仿佛这就是他今夜唯一的、沉默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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