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湛蓝的天穹,让阁楼指挥中心染上一层冷冽的蓝色。
一心和奥尼尔站在中央的实木桌旁,桌上摊开着黑金城及周边区域的详细地图,几个空掉的咖啡纸杯散落一旁。
奥尼尔指着地图上的伏击点:“...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能指向我们的痕迹,我们还故意放了一些沾了新血的烂皮甲,教廷的人现在大概还在挠头,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土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心笑了笑,刚想说什么,一名负责监控的通讯军士便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走了过来,递到两人中间。
“两位老大...”军士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我们按你昨晚的要求,用微型无人机对矿工群体进行了隐蔽跟踪。他们最后返回的落脚点...确认了,就是他们被押送出的那个矿场。”
“胆子还真大。”奥尼尔哼了一声,将平板递给一心。
一心看着屏幕,目光深邃,摇了摇头:“可能他们也无处可去了吧。那里有他们熟悉的工棚,或许还有藏起来的微薄积蓄,也许那里是他们‘家’的一部分,哪怕这个‘家’充满了压迫。”
他平静地说完,手指在平板上滑动,缩小地图,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两个标记:“所以,现在我们手上有两条线索。一条是矿场,另一条是酒馆。”
奥尼尔抱起手臂,看向一心:“那你去哪,我们去哪?两条线总不能都让你亲自跑吧。”
一心指尖敲在了那个南方的标记上:“我去酒馆。矿场那边敌方大人员多,就交给你们了。”
“明白。”奥尼尔了然地点点头,“我们会派一组人对矿场进行监视,就是没办法派更多人去帮你了,所以酒馆那边自己小心。”
“放心,”一心整理了一下已经换上的羊毛外套,让它看起来更挺括一些,“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行商。”
“啊对对对...”
简单地早餐后,一心和赛琳娜再次离开了安全屋。
这一次,两人的装扮比之前前往内环区时更加低调,甚至显得有些破败。一心换上了一件磨损明显的深灰色粗羊毛外套,领口围着一条御寒的旧围巾,脚上的皮靴也刻意沾上了些泥泞。
赛琳娜则穿着同样不起眼的褐色厚布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带兜帽的陈旧斗篷,将她标志性的银发和身姿尽可能遮掩起来。
他们混入清晨开始涌动的人流,朝着外环区南部方向走去。
越往南,建筑越发低矮密集,街道也更加狭窄肮脏。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煤块燃烧的刺鼻气味、未及时清理的垃圾腐臭,以及拥挤人畜带来的体味。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步行,他们终于在一个岔路口看到了那家名为“醋栗与信纸”的酒馆。它的招牌是一块被风雨侵蚀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木牌,上面用拙劣的笔法画着一串歪扭的醋栗和一卷羊皮纸。
酒馆本身是一栋低矮的两层建筑,外墙的泥灰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砖块。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酸腐麦酒和烟草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此时虽还是上午,但酒馆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即便是早晨,这里依然光线昏暗,几盏劣质的油灯在墙壁上摇曳,投下晃动的人影。
顾客三教九流,有穿着脏污皮袄的搬运工,眼神麻木的零散佣兵,以及一些看不出具体行当、只是默默喝着廉价酒水的男女。
交谈声、酒杯碰撞声、偶尔响起的粗鲁笑声交织在一起。
一心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很快锁定了一个靠墙那张唯一的空桌。
他领着赛琳娜穿过几张坐满了人的木桌,在那角落的空位坐了下来。
赛琳娜自然地坐在了他对面,这个位置让她能清晰地观察到整个酒馆的入口和大部分区域,兜帽下的冰蓝色眼眸警惕地审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他们并未点任何食物,只要了两杯最便宜的麦酒作为掩护。
酒液浑浊,带着明显的涩味,一心只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真要下口,还真有点难受。
时间在酒馆的喧嚣中缓缓流逝。
大约过了半小时,一个身材瘦小、穿着打补丁棉袄、看起来像是跑腿少年模样的人,有些怯生生地靠近了他们的桌子。
他的目光在一心脸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他那双独特的绿瞳上顿了顿,然后才压低声音,慌张地开口:“请...请问,是...”
一心抬起头,谨慎的笑容挂在脸上:“小朋友,有什么事吗?”
少年似乎松了口气,快速说道:“有人...有人让我来问问您...昨晚,北边路上,还顺利吗?”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但一心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托朋友的福,有惊无险。”一心保持着微笑,语气平和。
少年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转身就钻回了人群里。
几乎就在少年消失的同时,从酒馆另一个更昏暗的角落里,一个穿着半旧但整洁的深棕色皮甲、腰间挂着一把短剑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朝一心的桌子走来。
他看起来三四十岁,面容普通,属于扔进人堆里就很难再找出来的那种,但眼神沉稳,双手厚茧,步伐间带着一股干练的气息。
当他靠近到三五步距离时,一直沉默警戒的赛琳娜身体绷紧了一瞬,右手在斗篷下微微抬起:“阁下...那多半是个佣兵...”
“放轻松。”一心低声对她说了一句。
赛琳娜斗篷下的手缓缓下落,但目光依旧锁定在那个靠近的男人身上。
中年男人走到桌边,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微微颔首,算是行了个礼。
他的目光在一心和赛琳娜身上快速扫过,尤其是在赛琳娜那即使穿着臃肿斗篷也难以完全掩饰的挺拔坐姿上停留了一瞬。
“这位先生,女士,”他俯身低语,让声音几乎只能让三人听见,“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方便,能否借一步说话?”
一心打量了他片刻,脸上那抹笑容不变,点了点头:“请吧。”
中年男人不再多言,转身便向酒馆的后门走去。
一心放下几枚铜币在桌上,算是酒钱,然后和赛琳娜一起起身跟上。
穿过酒馆油腻腻的后厨,从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出去,是一条堆满杂物和垃圾的狭窄后巷。寒冷的空气瞬间驱散了酒馆里的闷热。
中年男人对这里似乎极为熟悉,带着他们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左拐右绕,全程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脚步声。
大约走了十分钟,他们在一栋看起来无人居住、门窗都用木板钉死了的破旧民居前停下。
中年男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才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板上一个隐蔽的活扣,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请进。”他侧身让开。
一心当先弯腰钻了进去。赛琳娜紧随其后,在她进入的瞬间,目光迅速将昏暗的室内环境扫视了一遍。
里面空间不大,家具早已搬空,只剩下一些破烂的废弃物,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唯一的光源是从钉死的木板缝隙里透进来的几缕微光。
中年男人最后一个进来,小心地将门重新关好销上。
他转过身,面对一心,之前那副略显谦卑的姿态收敛了不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陌生的朋友。”他开口,语气平稳了许多,“首先,我得确认一下。昨晚在城外北边商道上,出手‘帮忙’的,确实是你们的人,对吗?”
一心坦然承认:“如果指的是让一群本该被无故押走的矿工重获自由——那确实是我们做的。”
中年男人评价道,语气里混杂着赞叹与试探:“很厉害的手段。干净,利落,没留尾巴。教廷现在像被捅了窝的马蜂,但连找谁报仇都不知道。”
他话锋一转,直视着一心的眼睛:“那么,你们做这件事,目的是什么?单纯的……路见不平?这年头绿林好汉可不多。”
一心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这取决于,那些矿工对‘谁’而言是宝贵的资产,而对‘谁’而言,又是可以随意剥夺、甚至无需支付成本的‘工具’?”
中年男人眼神微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我家主人,对先生的作为,抱有欣赏的态度...尤其是在当前的环境下。”
“朋友,你们展现的能力很特殊,不像是本地任何已知的势力。你们代表的是谁?星铁高原那边吃饱了没事干的矮人?还是更遥远的某个...我们尚未接触过的国度?”
一心迎着他的目光,观察着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开口道:“代表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做什么,以及我们是否站在共同的利益基础上。”
“我家会长相信,真正健康的贸易,应该让参与者都获得应得的利润。我们只想...重塑规则,建立一个更公平、也更有利可图的秩序。”
“昨晚的行动,只是一次小小的示范——我们有能力,也有意愿,清除那些不合理的‘障碍’。”
这番话说得清晰而大胆,几乎直接挑明了要对抗教廷和威斯派利亚的联盟。
中年男人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凝重。
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突然从通往二楼的、阴暗的楼梯口传了下来:“愿景很好,手段也足够漂亮...”
伴随着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一个身影在楼梯口的阴影中逐渐清晰。
那是一位身着深紫色天鹅绒长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手中拄着一根镶嵌着未经雕琢的灵髓原石的手杖。
“‘共同的利益’?”
“这愿景很好,但是口说无凭,行商先生...”
伴随着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一个身影在楼梯口的阴影中逐渐清晰。
“我们不妨再直白一些...你,和你背后那位还不愿露面的‘会长’,究竟能为我们带来什么,又想要从我们这里,拿走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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