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节,檐角的冰棱融成细水,顺着瓦当滴落在青石板上,“嗒、嗒”声像是在数着日子,催着春信,也催着灵儿的十六岁生辰。
她鬓边的碎发梳得愈发齐整,换上了及踝的长裙,走动时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轻浅的风。偶尔抬眼望萧冥夜时,眼底的依赖里裹了点别的什么。像初春枝桠上刚冒的芽,嫩得能掐出水,怯生生藏在叶瓣后,偏又藏不住那点疯长的生机。
这些日子的相处,总漫着层说不清的甜。他替她理鬓边碎发,指尖刚触到耳廓,她耳尖就红得像浸了胭脂;她递茶时指腹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便像被烫着似的猛地缩回,低头绞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半天不敢抬眼。连院角的老槐树都似通了灵性,新抽的枝芽总往两人身边缠,风一吹,便簌簌落些粉白花瓣在他肩头、她发间,像谁悄悄系了根看不见的线。
晚膳后,灵儿想去书房寻本新话本,路过浴房时,见门虚掩着,半透明的水汽从缝里漫出来,混着他常用的皂角香。那香气清冽,此刻却添了几分湿暖,勾得人脚步发沉。
她没多想,指尖刚碰到门把,轻轻一推,眼睛先撞进一片温热的景象里。
萧冥夜正背对着门立在浴桶中,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脊背往下淌,在流畅的肌理间汇成细流,过腰侧时稍作停顿,才恋恋不舍地坠入水中,漾开一圈圈涟漪。他宽肩窄腰,脊背的线条利落如刀刻,却又覆着层薄而匀称的肌理,每一寸都透着力量。几缕湿发黏在颈侧,水光顺着下颌线滑落,在喉结处打了个转,才隐入衣襟……不,他未着衣襟,那截脖颈连着肩臂的弧度,在水汽里泛着蜜色的光,看得人舌尖发紧。
“呀!”灵儿的手僵在门把上,像被施了定身咒。脸颊“腾”地烧起来,从耳根一路红到颈项,连带着眼尾都染上绯色。
她慌忙抬手蒙上眼睛,指缝却不听话地张着,漏进些零碎的光。她看见他抬手抹了把脸,水珠从他手臂的肌肉线条上滚落,砸在桶沿,溅起的水花里都带着滚烫的意味。
“对……对不起师父,我不知道你在……”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弦,尾音都缠在舌尖,说不清是歉意还是别的什么。
浴桶里的水轻轻晃了晃,萧冥夜转过身来。
水汽氤氲中,他肩头的水珠顺着锁骨的沟壑往下淌,在胸膛的肌理间漫开,像蜿蜒的溪。
萧冥夜看着门口那团缩成一团的影子,她蒙眼的手指紧张地蜷着,指节泛白,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弧,声音里裹着水汽的湿意,又带着点藏不住的哑:“无妨。”
这声“无妨”像根软羽毛,轻轻搔在灵儿心尖上。她透过指缝,瞥见他眼底的光。光里有笑意,有纵容,还有点她读不懂的深邃,像月下的海。
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咚咚”地撞着胸腔,震得她耳膜发鸣。
“我……我走了!”她猛地松手,门“哐当”一声撞上,人已像受惊的小鹿般窜了出去,裙摆扫过廊下的灯笼,带起一阵摇晃的光,把她慌乱的影子投在墙上,歪歪扭扭地跑远。
萧冥夜望着紧闭的门,浴桶里的水还冒着热气,可他心里那点暖意,却比水汽更甚,像有团火在慢慢烧。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他的影子,那影子的嘴角,还扬着未散的弧度。
灵儿一口气跑回房,后背抵着门板,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抬手抚上滚烫的脸颊,指腹都被烫得发颤。方才那画面却总在眼前晃——他肩头的水珠,颈侧的湿发,锁骨间流淌的水光,还有他转身时,眼底那抹似笑非笑的温柔。
“羞死人了……”她捂着脸倒在床上,把自己埋进被褥里。锦被上还沾着白日晒过的阳光味,此刻却怎么也压不住脸上的热。窗外的风卷着花瓣飘过,像是在笑她这点藏不住的慌乱,又像是在替她悄悄记下。
这十六岁生辰前,这场缠缠绵绵的心跳,和那漏进指缝里的、滚烫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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