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礁城的轮廓再次出现在海平线上时,已是黄一梦清理掉血骷寨暗探后的第三日。
与之前悄然离去时不同,此番归来,黄一梦并未刻意隐藏行踪。
金丹五层的气息虽已尽力收敛,但那历经厮杀、炼化奇物后沉淀下的渊深气度,以及偶尔流露出一丝如同星辉般凛冽的锋芒,依旧让一些感知敏锐的修士侧目。
她带着熊大力,直接降落在万礁城最繁华的“千帆码头”区。这里桅杆如林,船只穿梭不息,人声鼎沸,各种鱼腥、香料、汗水和灵材混合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船工的号子声交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熊大力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眼睛发亮地看着路边那些售卖各种烤海兽肉、灵谷饼的摊贩,口水差点流出来。在荒岛上啃了几天的干粮和烤鱼,他早就馋坏了。
“主上,俺们能不能……”他眼巴巴地看向黄一梦。
黄一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向码头区最显眼、气派最足的那座九层阁楼——四海商会的分部。
熊大力咽了口唾沫,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香气四溢的烤肉摊,赶紧迈着沉重的步子跟上。背后的断戟在拥挤的人流中显得有些碍事,不时引来侧目和低声议论,但他浑不在意,只是努力缩着身子,避免撞到人。
四海商会门口,两名气息凝练、眼神锐利的筑基后期护卫拦住了他们。其中一人客气但疏离地说道:“二位道友,商会重地,不知有何贵干?”他的目光在黄一梦身上停留片刻,感受到那股深不可测的气息,语气又恭敬了几分。
“找人,刘执事。”黄一梦语气平淡,直接报出了当初为她办理船票的那位执事的名号。
护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请道友稍候,容我等通传。”说罢,转身快步进入阁楼。
不多时,一身锦衣、面带职业笑容的刘执事匆匆迎了出来。他看到黄一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笑容更盛:“哎呀,原来是黄道友!多日不见,道友风采更胜往昔!快请进,快请进!”
他热情地将黄一梦二人引入阁楼内的一间雅室,奉上灵茶。目光扫过熊大力背后那不起眼却散发着沉重气息的断戟时,他眼角微微跳了跳,但识趣地没有多问。
“刘执事,叨扰了。我此次前来,是想确认‘破浪号’云舟的准确启航时间与地点。”黄一梦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寒暄。
刘执事闻言,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快速盘算起来。这位黄道友数月前在他这里购买船票时还只是金丹初期(他当时的判断),如今气息却连他都有些看不透了,显然际遇非凡。而且她行事干脆,目的明确,绝非普通散修。
“道友来得正好!”刘执事笑道,“‘破浪号’已于三日前抵达本港,正在进行最后补给与阵法维护。按计划,将于十日后,也就是本月十五,辰时三刻,准时从三号深水泊位启航,前往天垣星域。”
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不过,最近海域不太平,道友想必也听说了。七情谷似乎在搜寻什么人,闹得风声鹤唳。血骷寨前几天也莫名其妙折了两个暗探,正在暗中调查。道友此行,还需多加小心。”
他这话看似提醒,实则也带着一丝打探的意味。商会执事,消息最是灵通。
黄一梦面色如常,端起灵茶轻轻啜了一口,仿佛刘执事说的只是寻常天气变化。“多谢执事告知。船票无误便好。”
她这淡然的态度,反而让刘执事更加确定此女不简单。他哈哈一笑,转移了话题:“道友放心,船票早已记录在案,届时凭票登船即可。若道友这几日需在城中落脚,鄙商会也有几处安静的别院可供租赁,安全性绝对有保障,价格嘛……好商量。”
黄一梦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刘执事:“不必了。我等自有去处。十日后,准时登船。”
她站起身,一枚中品灵晶无声地滑到刘执事面前的桌上,“有劳刘执事费心。”
刘执事眼睛一亮,不动声色地收起灵晶,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道友客气了!预祝道友一路顺风,大道可期!”
离开四海商会,重新融入码头区喧嚣的人流。
熊大力忍不住问道:“主上,俺们不去他说的那个什么别院吗?听着挺安全的。”
黄一梦脚步不停,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覆盖着周围数百丈的范围。“四海商会的水太深,他们的地方,未必安全。”她淡淡道。将自己的安危寄托于一个庞大商业组织的“信誉”?她还没那么天真。谁知道商会内部有没有其他势力的眼线?
她需要的是一个绝对掌控、无人知晓的临时据点。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骚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见几个穿着血骷寨服饰、修为在筑基期的修士,正粗暴地推开人群,围住一个摆摊售卖低阶海兽材料的老者。
“老东西!识相点!这个月的例钱该交了!”为首一个独眼龙修士恶声恶气地吼道,一脚踢翻了老者的摊子,各种贝壳、兽骨散落一地。
那老者修为只有炼气后期,吓得浑身发抖,连连作揖:“各位大爷行行好,小老儿这个月还没开张,实在拿不出灵石啊……”
“没钱?”独眼龙狞笑一声,一把抓起摊位上唯一一块看起来品相稍好的“蓝纹蚌壳”,“拿这个抵债!”
那蓝纹蚌壳是老者偶然所得,虽不知具体用途,但隐隐觉得不凡,是他压箱底的指望。见要被抢走,老者顿时急了,扑上去想要抢回:“大爷!不能啊!这是小老儿……”
“滚开!”独眼龙不耐烦地一脚踹在老者胸口!
老者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后面的墙壁上,萎顿在地,眼看进气多出气少。
周围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却敢怒不敢言。血骷寨在万礁城势力不小,行事向来霸道。
独眼龙得意洋洋地掂量着手中的蓝纹蚌壳,对同伴笑道:“算这老东西还有点货色,回去交给头儿,说不定能换点酒钱……”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一只白皙修长、却仿佛蕴含着星辰力量的手,轻轻搭在了他握着蚌壳的手腕上。
独眼龙一愣,随即暴怒:“哪个不开眼的敢管老子闲事?!”他猛地转头,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却让他瞬间如坠冰窖的眼睛。
黄一梦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眼神淡漠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东西,放下。人,赔钱。”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独眼龙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仿佛被铁钳夹住,骨头都在呻吟!他体内的法力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溪流遇见大海,瞬间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他身后的几个同伴见状,又惊又怒,纷纷祭出法器围了上来。
“放开我们队长!”
“找死!”
黄一梦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只是目光依旧盯着独眼龙,搭在他手腕上的指尖,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独眼龙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起来,那块蓝纹蚌壳也脱手落下,被黄一梦另一只手轻巧接住。
“你……你是什么人?!敢惹我们血骷寨!”独眼龙疼得冷汗直流,色厉内荏地吼道。
黄一梦随手将蚌壳丢给刚刚挣扎着爬起身、目瞪口呆的老者,然后才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那几个围上来的血骷寨修士。
被她目光扫过的人,无不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仿佛被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盯上,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血骷寨?”黄一梦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很了不起吗?”
她并未释放威压,但那股无形中散发出的、如同星空般深邃而危险的气息,让这几个平日里嚣张惯了的筑基修士,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滚。”她轻轻吐出一个字。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几人耳边。他们如蒙大赦,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搀扶着惨叫的独眼龙,连滚带爬地挤开人群,瞬间跑得没影了。
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用敬畏、好奇、感激的目光看着黄一梦。那老者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多谢仙子救命之恩!多谢仙子!”
黄一梦看都没看那老者,只是对还在发愣的熊大力道:“走了。”
她转身,融入人群,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苍蝇。
熊大力回过神来,连忙跟上,看着主上那淡然的背影,心中崇拜之情如同滔滔江水。主上就是主上,揍人都这么帅!他摸了摸背后的断戟,觉得自己也要更努力才行,不然以后揍小喽啰的活儿都轮不到自己了。
人群中,几个不起眼的角落,几道隐晦的目光交换了一下,随即悄然隐去。其中一道,带着七情谷特有的阴冷气息。
黄一梦仿佛毫无所觉,径直朝着码头区外围,那些鱼龙混杂、租金低廉的棚户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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