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红莲池中,岩浆般的液体缓缓翻涌,每一次涌动都带起万千道赤金色的火焰纹路。池中央的祭坛由十二块雕刻着古老梵文的黑曜石构成,呈莲花状拱卫着那朵徐徐旋转的十二品红莲。莲心处,一团拳头大小的“净火”本源静静燃烧,其色泽并非纯粹的赤红,而是流转着金、白、赤三色光晕,每一次明灭都仿佛在呼吸,散发出令灵魂战栗的纯净波动。
天机阁三人呈三角阵型站立。为首的老者名唤“星枢子”,手中天机罗盘上二十八宿星辰虚影流转不息,化神中期的威压凝如实质。他左侧是一名背负剑匣的中年修士,面色冷峻,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之上;右侧则是一位手持玉如意、眉心有朱砂印记的女修,玉如意顶端悬浮着一枚不断衍算的八卦图。
黑袍人独立于池畔另一侧,宽大的兜帽下只有一片蠕动的阴影,隐约可见两点幽绿鬼火在其中沉浮。他脚下,池边的岩石正被无声腐蚀,腾起缕缕黑烟。更诡异的是,他身周三丈内,那些翻涌的业火竟避之不及,仿佛遇见了天敌。
而那名枯槁老僧,此刻已走到池边,一只赤脚踏入岩浆般的池水。业火顺着他的脚踝缠绕而上,却无法伤他分毫——那只清澈的左眼流淌着慈悲佛光,将业火化为朵朵金色莲花;而漆黑的右眼则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死寂,将莲花尽数吞没,化作精纯的暗影之力。佛与魔,生与死,在他身上达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平衡。
墨影的到来,如一颗石子投入凝固的水面。
星枢子手中罗盘指针剧烈震颤,指向墨影时竟发出嗡鸣警报。“天机晦暗,命数混沌……阁下究竟何人?”他沉声发问,声音中带着天机阁修士特有的、试图洞悉一切的锐利。罗盘上星辰光芒大盛,一股无形的推演之力罩向墨影,试图解析她的来历、修为、命数。
黑袍人兜帽下的幽绿鬼火骤然炽亮。“好精纯的‘源质’……”他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低语,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回响在在场所有人的神魂层面,“比这净火……更补。”
墨影能感觉到,一股粘稠冰冷的意念如触手般扫过她的身体,重点在她心口、丹田、眉心三处停留——那是修士精气神三宝汇聚之所。这黑袍人对她体内的某种力量,产生了近乎饥渴的欲望。
而那老僧,只是侧过头,清澈的左眼倒映出墨影的身影,漆黑的右眼则映不出任何事物。他双手合十,低声吟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可这佛号诵至一半,却陡然转为阴森诡谲的魔语:“……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尽归寂灭!”
最后四字吐出时,池中业火轰然冲起三丈高!
“阿弥陀佛。”老僧左眼流下金色的泪,右眼渗出黑色的血,“贫僧……欲求超脱。”
星枢子面色铁青:“佛魔同体,已堕外道!天机阁受上古盟约所托,监管此界三十三处‘天机节点’,这业火红莲池乃‘净火节点’所在,其中寂灭净火关乎净化天地魔瘴、稳固一界气运,岂容尔等邪魔染指!”
“邪魔?”黑袍人低笑起来,声音嘶哑,“尔等人族,自诩正道,却将天地万物分作三六九等,顺昌逆亡,与魔何异?这寂灭净火专克我暗影议会不假,但若能得之炼化,便可逆转阴阳,化克为生!届时……嘿嘿。”他未说尽的话中,满是令人不安的野心。
老僧已踏出第二步,池水没至膝盖。他每走一步,身上的矛盾气息就强盛一分,左半身佛光普照,右半身魔气滔天,竟在身后凝聚出一尊半佛半魔的诡异法相!法相左掌结慈悲印,右掌握毁灭拳,同时压向那十二品红莲!
“阻止他!”星枢子厉喝,手中罗盘飞出,二十八宿星辰虚影化作一张星光大网,罩向老僧。他左侧的剑修已然出剑,剑匣中飞出一道清亮如水的剑光,剑意凛冽,直刺老僧后心。右侧女修玉如意一点,八卦图旋转放大,封锁老僧周围空间。
黑袍人狞笑一声,袖袍一展,无数暗影触手如群蛇出洞,一半卷向星光大网与剑光,另一半则如鬼魅般探向祭坛上的红莲!他竟想同时牵制天机阁并火中取栗!
三方力量轰然碰撞!
星光、剑光、佛光、魔气、暗影,在红莲池上空交织、湮灭、爆炸。狂暴的能量冲击将池中业火激起百丈火浪,炽热的火雨漫天洒落,每一滴都足以焚金融铁。祭坛周围的十二块黑曜石同时亮起,古老的梵文浮现,形成一层淡金色的护罩,将十二品红莲护在其中——但这护罩在剧烈的冲击下,已然明灭不定。
墨影立于风暴边缘,衣袍猎猎。她目光如电,瞬息间已看清局势:
天机阁三人显然训练有素,攻防一体,但似乎有所顾忌,不敢全力施为,怕损伤祭坛与净火。
黑袍人功法诡异,暗影之力对星光、剑气都有极强的腐蚀性,但他明显更忌惮那净火,每次暗影触手接近祭坛,都会被净火自然散发的金白色光晕灼烧消散。
而最危险的,是那诡异老僧。他根本不防御,所有攻击落在他身上,都被那半佛半魔的力场扭曲、吸收、转化。他距离祭坛只有七步,每一步都踏得缓慢而坚定,身后法相越来越凝实,竟隐隐有与净火产生共鸣的趋势!
“净火……寂灭……魔念……”老僧口中喃喃,左眼金光与右眼黑光交替闪烁,“本是一体……同出同源……何分彼此……何必分离……”
墨影心念电转。这净火被称作“寂灭净火”,显然是上古佛门为克制某种“魔念”所留。但看这老僧的状态,他体内佛性与魔性已达至一种危险的平衡,若让他得到净火,无论他选择以佛性炼化魔性,还是以魔性污染佛性,都将诞生出一个可怕的存在——要么是真正超脱的佛陀,要么是灭世的邪魔。
而无论是哪种,对墨影而言都非善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黑袍人在与天机阁女修的八卦图对抗时,竟暗中分出一缕极其隐蔽的暗影之力,这力量并非攻向祭坛,而是如毒蛇般贴着池面掠过,骤然从墨影脚下的影子中暴起!那是一根漆黑如墨、尖端闪烁着灵魂腐蚀光泽的影刺,直刺墨影后心!同时,黑袍人兜帽下的幽绿鬼火剧烈跳动,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如重锤般砸向墨影识海——他竟想瞬间偷袭,制住这“身怀源质”的神秘来客!
几乎同一时间,那诡异老僧已踏出第五步,距离祭坛仅余三步之遥。莲心处的净火本源似乎感应到了他体内那庞大的魔性,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敌意!一道赤金中流淌着纯白符文的火线,如审判之鞭横扫而出,不仅狠狠抽向老僧,其逸散的净化波纹,也如涟漪般扩散,恰好将距离不远的墨影也笼罩其中!
暗影偷袭来自背后,阴毒诡谲,直指要害与神魂。
净火余波来自前方,至阳至纯,对一切“非常”之力皆有净化之效。
一阴一阳,一邪一正,却在此刻形成了绝杀的夹击!
“自寻死路。”
墨影眼中寒光乍现。她本不欲立刻卷入混战,但既然有人将她当作软柿子,那便不必再客气了。
面对背后袭来的影刺与精神冲击,她甚至没有回头。体内《混沌龙皇经》轰然运转,暗金色的龙皇之力如火山喷发,自周身毛孔喷薄而出,在她身外凝聚成一层凝若实质的龙鳞虚影!
“铛——!”
影刺刺在龙鳞虚影上,发出金铁交击之声,竟被反震之力寸寸崩碎!那精神冲击更如泥牛入海,撞入墨影识海的瞬间,便被那轮高悬的、蕴藏着寂灭真意的“黑日”虚影吞噬、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掀起。
与此同时,墨影右手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作剑指。指尖并无光华流转,只有一股无法形容的“空”与“无”的意境悄然弥漫。那并非力量的强弱,而是层次的高低——仿佛万物终结的宿命,一切存在的终局。
她对着迎面扫来的净火余波,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的光影效果。那道足以净化元婴修士法体的赤金火线,在触及那缕“寂灭”真意的刹那,如同臣子遇见了君王,剧烈颤抖起来!其内蕴含的净化规则,竟对这股更高层次的“终结”意境产生了本能的畏惧与服从!火线轨迹偏转,威力骤减七成,残余的三成从墨影身侧擦过,将她身后一块巨石无声气化。
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刚刚还轰鸣不断的红莲池畔。
星枢子手中罗盘“咔”的一声轻响,一道细微的裂纹出现在盘面上。他瞳孔骤缩,死死盯着墨影那尚未收回的剑指,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寂灭真意?!这、这怎么可能……唯有寂灭禅院的核心传人,历经‘寂灭轮回’考验,方有可能触摸一丝……你究竟是谁?!”他身后的剑修与女修,亦是满脸骇然,如临大敌。
黑袍人兜帽下的幽绿鬼火疯狂跳动,显示出他内心的剧烈震动。偷袭被轻易化解已在预料之外,但更让他震惊乃至狂喜的,是墨影指尖流露出的那一丝意境。“寂灭……是寂灭!哈哈……天助我也!‘祂’寻找了千年的钥匙,竟在此处!”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扭曲的笑声,看向墨影的目光,已从贪婪变成了势在必得的疯狂。
就连那一直专注走向红莲的诡异老僧,也猛地停下脚步,霍然转身!他左眼中的清澈佛光与右眼中的漆黑魔光,同时聚焦在墨影身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乃至惊疑不定的神色。他身上的佛魔之气剧烈波动,身后的法相竟隐隐有向墨影朝拜的迹象——并非臣服,而是一种同源高阶存在引发的共鸣与……战栗?
“阿弥陀佛……魔念滔天……寂灭为终……”老僧左眼流下更多金泪,右眼黑血汩汩,“施主……你从何处来?”
墨影缓缓放下手指,目光平静地扫过震惊的四方。她知道,藏拙已无意义,展现实力,反而能争取主动。
心念一动,身侧虚空泛起涟漪。一柄剑的虚影缓缓凝实——并非实体,而是纯粹剑意、剑魄、剑道的凝聚。剑身修长,呈暗金色,其上天然流淌着细密繁复的寂灭梵文,而在梵文脉络之间,又有点点涅盘霞光流转不息,生死轮转,玄奥无穷。剑魄虚影凝成的刹那,一股镇压八荒、君临天下的威严轰然扩散,将红莲池畔狂暴的能量乱流都压得一滞!
凌霄剑魄,初露峥嵘。
墨影踏前一步,暗金色龙鳞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与剑魄虚影交相辉映。她目光最终落在那朵十二品红莲,以及莲心处那团三色流转的净火本源上,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这净火,我要了。”
她微微一顿,剑魄虚影发出清越龙吟,寂灭与涅盘的意蕴如水波荡漾。
“谁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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