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行驶,帘幕垂下,隔断了外间的视线。半夏替谢景衣整理好裙摆,终究没忍住,低声为她抱不平:“小姐,王爷如今待您……真是越来越生分了。从前同您说话,哪回不是轻言细语、满眼温柔?今日您特意上门探望,他倒好,全程漫不经心,言语间也似有不耐。”
谢景衣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软却带着几分郑重:“王爷伤势未愈,心情难免抑郁。半夏,你是我身边人,更该谨言慎行,万不可妄议王爷。这些话若是被旁人听去,指不定要惹出多少是非。”
半夏立即低头认错,“奴婢知错了。只是……眼见您与王爷日渐疏远,奴婢实在着急。您终究是未来的齐王妃,若不能得王爷真心相待,日后在王府中该如何自处?”
“我明白你是为我考量。”谢景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了几分笃定,“王爷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即便他对我并无男女之情,但既然肯请旨赐婚,便是认准了我这个王妃。他必会予我应有的尊重和体面。”
“可王爷这般冷淡,岂是夫妻相处之道?”半夏忍不住追问,“再说,您为何非要说明药是六小姐所赠?这样王爷哪会念您的好?”
“药本就是绯衣的,何须隐瞒?”谢景衣轻轻叹了口气,“他若心里真有我,即便我什么都不送,也会念着我的好。若没有,就算做再多,说再多,也都是徒劳。”
“小姐您不能这样想,”半夏急道,“王爷是您未来的夫君,总不能一直这么不冷不热的耗着。有机会您该多靠近他、体贴他才是。依奴婢看,王爷如今待您,还不如对六小姐上心……”
谢景衣心头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也察觉到了?我原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小姐,您说王爷他……该不是对六小姐有意吧?”半夏话一出口就自知失言,脸色瞬间发白。
谢景衣顿时脸色一沉,斥道:“休得胡言!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不仅会毁了绯衣清誉,更会坏了王爷的名声!半夏,你今日所言已逾本分,若下次再犯,我定不轻饶!”
半夏扑通一声跪坐在地,声音发颤:“是,奴婢再不敢了。”
见她终于收敛了不该有的念头,谢景衣眸色转深,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半夏,你跟我说实话。你刚才那话,究竟是随口一提,还是……你也觉得,王爷待她特别?”她指尖微微收紧,裙裾被攥出一道细褶。
半夏埋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小姐恕罪!奴婢、奴婢只是觉得……王爷问起六小姐时的神态,不像是对寻常妹妹该有的样子。他看您的眼神淡淡的,可提起六小姐的名字,眼里像点了盏灯,亮得很……”
这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扎进谢景衣的心口,一阵酸涩瞬间蔓延开来。她强行压下喉间的哽咽,声音却冷了下来:“所以呢?你是要告诉我,我的未婚夫婿心里装着我妹妹,而我却像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罕见地抬高了声音,呼吸微乱,“是盼着我哭闹?去质问绯衣?还是跪下来求王爷多看我一眼?”
车厢里陷入一阵死寂。良久,谢景衣才疲惫地闭上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有些事,戳破了,除了难堪,什么都不会有。”她慢慢松开攥紧的手,目光飘向窗外掠过的树影,“他是王爷,将来三妻四妾实属寻常。即便没有绯衣,也会有别人。而我——”
她顿了顿,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苦涩:“而我,终究得学会做一个得体的王妃,而不是一个求爱的可怜人。”
半夏抬头望着自家小姐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心头酸胀得厉害。她的小姐,明明什么都懂,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小姐,……若是王爷他真的……”
“若他真的心存他念,”谢景衣打断她,目光终于转回,清亮而决绝,“那也是我与他之间的事,和绯衣无关。半夏,你是知道六小姐为人的,她何时在王爷面前有过失礼之举?非但不曾,反倒处处留心、时时避嫌。所以——从今往后,我不准任何人,哪怕是你,再将她的名字与这等事牵扯在一起。”
她心中清明如水。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对越恒存在别样心思,唯独谢绯衣不会。若越恒当真对她有什么念头,那也绝不是绯衣的过错。
绯衣是她的亲妹妹,自幼相伴,彼此扶持,多少次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而越恒……不过是一纸婚约牵连起的未来夫婿。亲疏远近,她心中自有衡量。她绝不会因为一个男子,就去猜忌真心待自己的妹妹。
更何况,她与越恒之间的疏远,又岂是旁人能左右的?自寿宴那日后,变的又何止是越恒。从前她满心满眼只装得下他一个人,可现在,她更在意自己的感受。曾经那份近乎盲目的倾慕和喜欢,不知何时起,已如退潮般消散,只剩下清醒和平静。
她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有些路,既然选了,就只能走下去。”
既然接下圣旨、许婚齐王,这条路就已经定了。不管从前如何,她既将是齐王妃,就该有王妃的担当。半夏说得不错——无论越恒是何态度,她都该尽力维系这段关系,履行未婚妻的职责。
或许,她是该更主动一些,用心一些。
车窗外的光影明明灭灭,掠过她沉静的侧脸。谢景衣轻轻拢了拢袖口,像是把翻涌的心事也一并收拢。路还长,她需一步一步、从容地走下去。
……
自托谢景衣将伤药送往齐王府后,谢绯衣便日日留意越恒那边的动静。她虽笃定自己的推测,却仍不免悬着几分忐忑。
直至到第三日清晨,骆九迟忽然将她唤至窗前。
透亮的日光,他缓缓抬起右手——原本空荡的腕部,竟浮起一抹极淡的轮廓。那轮廓似雾气凝成,似光影交错,虽虚浮若无、触之不及,却分明是一只手掌的形态。
谢绯衣屏住呼吸,指尖轻轻地探过去,虚影从指缝间穿过,没有实体,却仿佛能感知到一丝微弱温度。
“虽还未实化……但既已有形,便是最好的征兆。”骆九迟说话时,眉梢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谢绯衣抬眼和他对视,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见如潮涌般的惊喜。
很快,齐王府传来消息:越恒手上的伤已大致愈合,唯留一块铜钱大小的痂尚未脱落。
谢绯衣心中愈发安定——果然和她想的一样,骆九迟这只看似无望的手,正随着越恒的伤势好转,一点点“归来”。
之后几日,她总守在骆九迟身边,目光黏在他腕间,仔细观察那虚影在光线下是否更明晰些,连吃饭时都忍不住分神。
直到第六日,消息再度传来:越恒手上的痂已经彻底脱落,虽有淡色痕迹,但已完全愈合。
也正是在这一天,骆九迟抬手时,谢绯衣一眼望去,那腕间再也不是虚影!
骨节分明的手指、肌理清晰的手背,和他原先的手一模一样,连指腹那点薄茧都分毫不差。
骆九迟缓缓收拢五指,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递进他的掌心。
掌心相触的瞬间,温暖、有力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真实得让她鼻尖一酸。骆九迟攥紧她的手,声音带着点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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