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林中的五具冰雕,在愈发猛烈的风雪中,很快便被覆盖、掩埋,如同从未存在过。方源的身影穿过死寂的林地,继续向着东北方向前行。北原的风,如同裹挟着无数细碎冰刃,永无休止地呼啸着,试图剥离去一切不属于这片苦寒之地的生机。
接连数日,他都在这种单调而严酷的环境中跋涉。除了偶尔遭遇一些不开眼的低阶雪原妖兽,便再无人迹。霜寂荒原的辽阔与死寂,远超他之前的预估。地图上标注的距离,在实际行走中,因恶劣的环境和复杂的地形而显得格外漫长。
真元的消耗可以通过元石补充,但精神长时间紧绷带来的疲惫,却需要更细致的调息。他找到一处背风的雪坡,以指力轻易挖出一个可供容身的雪洞,布下简易的警戒阵法,开始闭目调息。
幽泉煞元在体内缓缓流转,汲取着空气中稀薄却精纯的冰寒元气。在这极寒环境下,这股融合了寒髓液本源之冰的力量,似乎更加如鱼得水,运转之间,少了几分滞涩,多了一丝圆融与活性。他甚至能感觉到,空窍壁垒在那持续不断的极寒浸润下,似乎也变得更加坚韧。
就在他沉浸于修炼与恢复之际,一阵极其微弱,却富有节奏的震动,顺着身下的冻土与积雪,隐隐传递过来。
不是妖兽……是马蹄声!而且数量不少,速度极快!
方源瞬间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一闪而逝。他悄无声息地散去了雪洞,身形如同融化的冰雪般,与身后的雪坡阴影融为一体,敛息蛊与锁气蛊的效果开启到极致。
不过十数息的时间,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快速移动的黑线。那黑线迅速放大,化作二三十骑彪悍的人马!
这些骑士皆身着厚实的白色皮裘,与雪原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但皮裘边缘露出的金属甲片和手中雪亮的弯刀,却闪烁着冰冷的杀伐之光。他们座下的并非普通马匹,而是一种体型格外高大、四蹄粗壮、覆盖着长而厚实白色鬃毛的北原特有坐骑——雪狼马!这种马匹耐力惊人,踏雪如飞,是北原骑兵的最佳伙伴。
这群骑兵行动迅捷,纪律严明,呈一种松散的狩猎阵型,在雪原上刮起一道白色的旋风。他们的方向,似乎正是朝着方源之前经过的那片区域。
方源隐藏在阴影中,冷静地观察着。这些骑兵的修为普遍在一转高阶到二转初阶之间,为首的一名骑士,气息沉凝,目光锐利如鹰,赫然有着二转中阶的修为!他们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煞气,显然是经历过多次厮杀的精锐,绝非之前枯木林中那些乌合之众的亡命徒可比。
是北原某个部族的巡逻队?还是……专门从事劫掠的马匪?
就在他思索之际,那队骑兵似乎发现了什么,猛地在他之前停留、并击杀那五名亡命徒的枯木林边缘勒住了雪狼马。为首的那名二转中阶骑士,是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他翻身下马,蹲下身,仔细查看着雪地。
尽管风雪很大,但一些细微的痕迹,显然未能完全逃过这些常年在雪原上讨生活的人的眼睛。刀疤壮汉用手指捻起一点雪末,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看了看枯木林深处那几个几乎被雪埋没、但依稀可辨人形轮廓的凸起,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有高手经过!杀了‘秃鹫’那几个废物,手段……很诡异!”刀疤壮汉站起身,声音沙哑而冰冷,“看脚印的方向,是往东北去了。时间不久!”
他翻身上马,眼中凶光闪烁:“追!能如此干净利落解决秃鹫他们,身上定然有好东西!而且,这手法……不像是我们北原的路子!”
“是,百夫长!”其余骑兵齐声应喝,雪狼马再次扬起四蹄,如同离弦之箭,沿着方源留下的、那几乎被风雪掩埋的浅淡脚印,狂追而去!
雪洞阴影中,方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没想到,那几只杂鱼身后,竟然还跟着这样一群嗅觉灵敏的“猎犬”。
被盯上了。
他眼中没有任何惊慌,反而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摆脱这群骑兵不难,凭借他的速度和敛息手段,在这茫茫雪原上,对方很难真正追踪到他。但……他需要情报,关于北原当前局势、关于各部族分布、关于……可能存在的,与“拜魂教”或“魂钥”相关的线索。这些地头蛇,往往掌握着外界难以知晓的信息。
而且,刚刚突破二转高阶,他也需要一些像样的对手,来真正检验一番“幽泉煞元”的威力。
与其被追,不如……反猎。
他不再隐藏,身形从雪坡阴影中显现出来,甚至故意放慢了些许速度,确保后方追兵能够隐约看到他的背影。
“在那里!”一名眼尖的骑兵立刻发现了前方雪原上那个孤独前行的青色身影,大声喊道。
刀疤百夫长精神一振,狞笑道:“果然没跑远!兄弟们,围上去!抓活的,老子要看看,是哪来的过江龙,敢在老子‘血狼团’的地盘上撒野!”
“嗷呜——!”
骑兵们发出如同狼嚎般的呼啸,雪狼马速度再增,呈一个巨大的弧形,向着前方那道身影包抄过去。马蹄翻飞,溅起漫天雪沫,气势汹汹。
方源仿佛才察觉到身后的追兵,略显“仓促”地加快了脚步,向着前方一处两座低矮雪丘形成的隘口跑去。
“想借地形?做梦!”刀疤百夫长经验老辣,一眼看穿方源的“意图”,手中弯刀一挥,“左右包抄,堵住隘口!弓箭手,给我射他的马腿!”他并未下令直接射杀,显然打着生擒的主意。
几名骑兵立刻张弓搭箭,他们使用的并非普通箭矢,而是闪烁着寒光的、带有倒钩的破甲箭,箭簇上隐隐涂抹着幽蓝色的液体,显然是淬了剧毒!箭矢离弦,发出凄厉的尖啸,精准地覆盖向方源……身下的雪地?以及可能闪避的方位?
然而,方源根本没有坐骑。他始终是靠双足行走。
箭矢纷纷落空,深深插入雪地之中。
刀疤百夫长一愣,随即暴怒:“妈的!是个步战的!所有人,下马!给老子围死他!”
骑兵们纷纷勒住雪狼马,动作娴熟地翻身下马,拔出弯刀,组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向着已然跑到隘口处的方源逼近。雪狼马则听话地停留在外围,打着响鼻,猩红的眼睛盯着圈内的猎物。
隘口处,风雪似乎更急了些。方源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呈扇形包围过来的二十余名彪悍骑兵。他青布衣衫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身形看似单薄,但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却让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骑兵,没来由地心中一寒。
“小子,跪下求饶,交出身上所有东西,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刀疤百夫长提着弯刀,大步上前,二转中阶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试图以势压人。
方源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刀疤脸上,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血狼团?你们的老巢,在哪里?”
刀疤百夫长又是一愣,随即气极反笑:“哈哈哈!死到临头,还敢打听老子们的窝?给我上!先剁了他两条腿!”
一声令下,左右两侧各有四五名骑兵,怒吼着挥刀扑上!刀光雪亮,带着北原武者特有的狂野与狠辣,封死了方源所有闪避的空间。
面对围攻,方源终于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并指如剑,暗银色的幽泉煞元在指尖吞吐不定,带着一股冻结灵魂的寒意,迎向了左侧劈来的数柄弯刀!
“叮叮叮叮……咔嚓!”
一阵密集而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那几柄势大力沉的弯刀,在与方源指尖接触的瞬间,竟如同砍中了万年玄冰,不仅未能伤其分毫,反而被那恐怖的极寒与反震之力,震得刀刃崩裂,脱手飞出!持刀的手臂更是瞬间覆盖上一层白霜,麻木失去知觉!
与此同时,方源左袖微拂,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冰冷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右侧扑来的几名骑兵,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寒意瞬间侵入体内,血液几乎冻结,动作骤然僵硬迟滞,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方源身形如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指掌翻飞。
“噗!”“噗!”“啊!”
每一次指点,每一次掌按,都精准地落在一名骑兵的眉心、咽喉或心口等要害!幽泉煞元那极寒侵蚀的特性瞬间爆发,中者无不身形剧震,表面迅速覆盖上厚厚的冰霜,眼中神采瞬间黯淡,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生机断绝!
不过两三息的时间,最先扑上来的八九名骑兵,已全部化作了僵硬的冰雕,倒在雪地之中!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狠得让人胆寒!
剩下的骑兵,包括那刀疤百夫长在内,全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狞笑早已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他们看着那个在雪地中淡然站立、周身仿佛萦绕着无形寒气的青衣少年,如同看到了来自九幽的魔神!
这……这是什么手段?!根本不是蛊师正常的战斗方式!那诡异的冰寒力量,竟然能瞬间冻结生机?!
“怪……怪物!”一名心理素质稍差的骑兵,终于承受不住这恐怖的景象,发一声喊,转身就想逃跑。
但他刚跑出两步,一道暗银色的指风后发先至,点在他的背心。
“噗通!”又是一具冰雕倒地。
方源的目光,再次落回脸色惨白、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的刀疤百夫长身上。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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