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乌洛瑾始终没吭声,只呼吸沉了沉,素衣下的脊背绷得更直。
他眼底掠过的晦涩里,藏着几分说不清的滋味,是诧异,还是别的什么,连他自己都辨不清。
殿内的气氛彻底松了下来,连先前喊着严惩乌洛瑾的激进派官员,这会都没了声息。
唯有张正清僵跪在地,后背的冷汗浸透朝服。
什么好客,什么打马吊牌,北疆质子素来孤僻,连与人多说一句话都嫌烦,怎么可能会跟长公主与太子凑在一起玩牌?
他明知道安宁在胡说八道,可这话堵在喉咙里,偏偏说不出口。
因为他心里清楚,安宁敢这么说,一定是做足了被查的准备,他的反驳不仅无济于事,还极有可能暴露背后之人。
舌尖泛着苦,他下意识抬眼,瞥向殿柱阴影笼罩的方向。
男人依旧眉眼低垂,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动过,哪怕一片衣袖,一根头发丝都没动过,仿佛殿中这场风波与他毫无关系。
张正清闭了闭眼,心头凉了半截:今日这局,算是彻底废了。
一直悄悄留意着张正清的安宁,瞬间捕捉到他那道隐晦的目光。
她顺着方向看过去。
太子与肃王站在那一块。
但除此之外,那里还有闯王与献王,他们一个是原主的三叔,一个是原主的四叔。
从原主的记忆来看,他们和肃王一样,都是看起来非常安分的亲王,平日里连朝堂争论都极少参与,瞧着半点反叛之心都没有。
安宁的目光只扫了一瞬,便轻轻收回,眼底没起半分波澜,只将那几人的神色默默记在心里?。
她看向张正清,笑的纯良无害,眼底却藏着浅淡的锋芒,语气慢悠悠的:“张大人,说来也巧,那天我们三个在梅林轩玩牌时,总觉院子外有影子晃得蹊跷,像是有人在暗中窥伺。
多亏明川警觉,连夜守在暗处,将那行踪诡异之人当场擒获,为此,他还被那人射了一箭,险些丧命。”
张正清听到这,意识到不对。
不好!长公主这是要反守为攻,把矛头往他这边引!
他强压着慌意,扯出抹僵硬的笑,声音发紧:“哦?竟有此事?不知殿下擒住的是何人?”
安宁抬眼看向殿外:“将人带上来!”
话音落,两名侍卫抬着一副担架走了进来,担架上盖着块素白棉布,布下的人形轮廓隐约可见。
文武百官俱是脸色一变,忌讳些的甚至悄悄往后挪了半步。
待侍卫将担架放定,安宁看向那副队正:“说起来,这位大人对此人应当并不陌生。”
那副队正脸色微微一变,隐隐察觉到什么。
下一秒,安宁对着他下巴微扬,语气骤然冷冽:“去,掀开看看。”
副队正呼吸骤然一停,掌心沁出些冷汗。
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咬着牙跪行过去,手颤抖地伸向白布,指尖刚触到布面的凉意,心脏就快的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哗啦”一声,白布被掀开。
担架上躺着的,赫然是队正周阳。
“周队正?”副队正身子一僵,险些没跪稳。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他忽然想通了。
如果周阳没被长公主抓到,是不是他今日就不会被推出来作证了?
一旁的张正清亦是瞳孔巨震。
难怪这两日派人翻遍京都都找不到周阳,原来是被长公主给抓了。
他猛地想起前日找幕后之人时的慌乱场景。
发现周阳失踪,他急得额头直冒冷汗,询问计划是否要暂缓,那人却只是风轻云淡的品着茶,说:“周阳多半已死,但若此时停手,此前做的所有铺垫都是白费,此事成了是赚,不成也牵扯不到我,为何不赌?”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周阳竟落在了长公主手里,还被抬进了金銮殿。
安宁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数九寒天突然刮来的冷风,轻轻打断他的怔忪。
她看着那副队正,语气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这位大人,会不会那日你在御花园瞧着的鬼祟人影,根本不是乌洛瑾,而是这位周队正?”
副队正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挣扎。
周阳就躺在眼前,长公主又如此信誓旦旦,显然是已经掌握了铁证。
他若再硬撑着指认乌洛瑾,只会把自己也拖进泥潭。
事到如今,唯有顺着长公主的话走,才能保住性命。
他深吸口气,将头垂得更低:“回殿下,子时月色暗得很,卑职只瞥见个模糊影子,连衣色都没看清,许是真认错了人,误将周队正当成了质子。”
“原来如此,倒是委屈了乌洛质子。”安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眼尾笑意漫道眼底。
她转身看向御座,先前那点漫不经心尽数收敛,脊背挺得笔直,神色恭敬:“父皇,巧的很,儿臣在这周阳身上也发现了一封密信。”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得整齐的信纸,指尖捏着递向御前近侍。
近侍快步上前接过,躬身呈到皇帝面前,轻轻展开。
纸上只有短短两句话,却字字刺目:
事已办妥,七月十一日早朝,可发难。
此乃一百两定金,事成之后,余下银两尽数奉上。
皇帝眼角眯了眯,虽没开口说一个字,周身的气压却骤然降了下来?。
殿外吹进来的风在这一刻似乎都僵住了,大殿内透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文武百官瞧着皇帝这副模样,个个屏气凝神。
大家虽没不到信上的字,却也猜得出内容定然不简单,纷纷垂着头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唯恐会被圣怒波及。
须臾,皇帝缓缓抬眸,寒气裹着怒意从眼底漫开:“来人,将大理寺卿张正清,羽林卫副队正林峰,还有堂下所有涉案人证,尽数拿下!”
话音落,殿前侍卫立刻上前,甲胄摩擦的声响在大殿内格外清晰。
张正清先前强撑的体面瞬间破碎,他猛地扑上前,双手死死抓着侍卫的袍角,声音发颤带着哭腔:“陛下!臣冤枉!臣只是一时失察,未查清证据便贸然上书,虽有过错,可罪不至此啊!”
皇帝一声冷哼,指节夹着密信,轻轻一扬。
密信在半空中晃荡,轻飘飘落在地上。
他语气里满是嘲讽:“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喜欢长公主太撩,满京权贵竞折腰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长公主太撩,满京权贵竞折腰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