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围攻,杀机凛冽。珠玑的叱骂、钱昭的冷刃、于十三的拦截、孙朗的怒吼,以及周围使团侍卫们那由原本的并肩作战骤然转为惊疑不定的目光,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任如意身上。
她不能死在这里!
昭节皇后的真相尚未查明,凌尘的过往无人祭扫,她身上背负的太多,绝不能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在昔日短暂同伴的刀下,死在朱衣卫叛徒的污名里!
更重要的是,她清楚地知道,若自己此刻束手就擒,或者被当场格杀,使团内部因她而起的猜忌与裂痕将永远无法弥合。钱昭、孙朗等人与宁远舟之间必将产生无法调和的矛盾,甚至可能引发内讧。届时,无需外敌,使团便将从内部瓦解,迎帝任务彻底失败。这绝非她想看到的结果。
电光火石之间,任如意心中已做出决断。她必须突围,必须离开!唯有她这个“祸源”消失,才能使团才有可能重新凝聚,继续前行。而突围的方法……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刃,猛地扫过战圈,最终定格在稍远处、被几名侍卫紧紧护在身后的那辆马车上一—杨盈!
“对不住了,殿下。”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 * *
“束手就擒,留你全尸!”珠玑厉喝一声,分水刺如同毒龙出洞,直取任如意心口。与此同时,钱昭的刀锋也带着破空之声,斩向她持簪的右臂,意图废掉她的反抗能力。孙朗从侧翼攻上,于十三的折扇点向她身后要穴,封锁退路。
四人合击,配合虽因彼此立场不同而略显滞涩,但威力依旧惊人,眼看就要将任如意彻底压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任如意动了!
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珠玑的分水刺向前猛地踏出一步,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心脏要害,任由那锋利的刺尖在她左肩胛处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剧痛传来,她却仿佛毫无知觉,借着前冲之势,右手银簪如同闪电般点出,并非攻向珠玑,而是精准无比地撞在了钱昭劈来的刀身侧面!
“叮!”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钱昭只觉一股诡异刁钻的力道从刀身传来,手腕一阵酸麻,刀势不由自主地一偏。任如意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身形如鬼魅般从钱昭与珠玑之间的缝隙中滑过,直扑马车!
“拦住她!”钱昭惊怒交加,立刻意识到她的意图。
孙朗怒吼着挥刀砍来,任如意头也不回,反手掷出一枚雷火弹!
“轰!”
爆炸在孙朗身前不远处响起,气浪和烟雾瞬间弥漫,虽未直接命中,却成功阻断了孙朗和后续追兵的步伐。
于十三距离最近,折扇疾点任如意后心要穴。任如意仿佛背后长眼,侧身避开要害,硬生生用肩胛骨受了这一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前冲的速度却丝毫不减!
她的目标,只有马车!
守护马车的侍卫见任如意浑身是血、状若疯魔地冲来,虽然心中惊惧,却依旧忠实地举起兵刃阻拦。
“让开!”任如意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手中银簪化作点点寒星,招式狠辣无比,完全是搏命的打法!只听得几声短促的惨叫,几名侍卫手腕、关节处已被刺中,兵刃脱手,踉跄后退。
她一把扯开车帘,看到了里面蜷缩着、吓得面无血色、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杨盈。
“如意……姐?”杨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任如意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复杂,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她一把将杨盈从车里拽了出来,冰冷的银簪瞬间抵在了杨盈纤细脆弱的脖颈上!
“都别动!”任如意厉声喝道,声音因伤势和用力而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与冰冷,“再上前一步,我便杀了礼王!”
* * *
这一幕,让整个混乱的战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挟持了“礼王”的任如意。
“任如意!你放肆!放开殿下!”钱昭目眦欲裂,握着刀的手因愤怒而剧烈颤抖。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真的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于十三也停下了脚步,看着任如意那决绝而冰冷的侧脸,以及杨盈那吓得几乎晕厥的可怜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珠玑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与残忍,趁机高呼:“看到了吗?这就是朱衣卫的白雀!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你们梧国的亲王都敢挟持!你们还要护着她吗?!”
宁远舟刚刚奋力击退纠缠他的敌人,看到这一幕,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看着任如意,看着她满身的伤痕和血迹,看着她眼中那片近乎绝望的冰冷,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明白,她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切断与使团的所有联系,也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避免使团因她而彻底分裂。可这代价……实在太惨烈了!
“让开!全都给我让开!”任如意挟持着杨盈,一步步向营地外围退去。银簪的尖端紧紧贴着杨盈的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杨盈浑身僵硬,眼泪无声地流淌,却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
侍卫们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后退,让开了一条通路。
钱昭、于十三、孙朗等人紧紧跟着,却又不敢逼得太近,生怕她真的伤害杨盈。
任如意退到营地边缘,目光最后扫过众人——宁远舟痛心疾首的眼神,钱昭等人的愤怒与不信任,元禄焦急又无助的叫喊,还有于十三那复杂的目光……
她猛地将杨盈向前一推,推向追来的钱昭,同时用尽最后力气,将剩下的两枚雷火弹向后掷出!
“轰!轰!”
爆炸再次响起,烟尘弥漫,暂时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当烟尘稍稍散去,众人只看到任如意那道浑身浴血、踉跄却决绝的背影,如同受伤的孤狼,几个起落,便彻底融入了浓稠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浓重的血腥气,惊魂未定的杨盈,以及所有使团成员脸上那难以言喻的震惊、愤怒、后怕,以及一丝……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去了重要同伴的空茫。
宁远舟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他知道,有些东西,从今夜起,彻底改变了。而那抹消失在夜色中的血色身影,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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