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木屋的短暂宁静,被对安都情报的迫切需求打破。任如意的伤势在九转还魂丹的神效与宁远舟的悉心照料下,恢复得极快,虽内力依旧空空如也,但行动已无大碍。两人商议后,决定由宁远舟先行前往打探金沙楼与金媚娘的虚实,而任如意则需尽快与使团汇合。她不在的这几日,不知使团内部因她之事起了何等波澜,更不知那位稚嫩的“礼王”能否独自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宁远舟先行一步,任如意稍作易容,扮作寻常行商妇人,也悄然离开了木屋,沿着使团北上的路线追去。她脚程不慢,加之使团因她之事耽搁了行程,不过数日,便已抵达了安国边境的重镇——许城。
许城城墙高耸,充满了边塞特有的粗犷与肃杀之气。城头飘扬的安国旗帜,无声地宣告着此地已非梧国疆土。任如意混在入城的人流中,敏锐地察觉到城中气氛异常。街道上行人虽多,却少有喧哗,许多安国百姓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好奇、审视,甚至隐隐敌意的神情,目光不时投向城中心驿馆的方向——那里,正是梧国使团下榻之处。
任如意心中微沉,寻了处临街的茶摊坐下,要了碗粗茶,不动声色地探听着消息。
“听说了吗?梧国那个被咱们侯爷抓了的皇帝,他弟弟来了!说是来迎他回去的!”
“嗤,手下败将,还敢派使团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好像是个什么‘礼王’,年纪小小的,看着就没什么胆色,刚才进城的时候,躲在马车里连面都不敢露!”
“申屠将军已经在驿馆‘迎接’他们了,嘿嘿,有好戏看咯……”
茶客们的议论声不高,却字字清晰地传入任如意耳中。申屠赤?她记得此人,是安国镇守边境的一员悍将,性情暴戾,对梧国敌意极深。由他来“接待”使团,绝非好事。
她放下茶钱,起身朝着驿馆方向快步走去。
* * *
驿馆前的空地上,气氛剑拔弩张。
使团队伍被一队盔明甲亮的安国士兵有意无意地围在中间,杜长史脸色铁青,正在与一名身着安国将官服饰、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将领交涉,此人正是申屠赤。于十三、钱昭、孙朗等人护卫在杨盈的车驾前,面色凝重,手按兵刃。元禄则紧张地守在车驾旁。
杨盈坐在车内,听着外面申屠赤那粗豪而充满蔑视的话语,吓得小脸煞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牢记着任如意和宁远舟的教导,努力维持着镇定,但那份强装出来的沉稳,在真正面对安国将领的威压时,显得如此脆弱。
“哼,区区一个藩王,到了我安国地界,还摆什么架子?”申屠赤声如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既然代表梧国而来,岂有藏头露尾之理?还不速速下车,让本将瞧瞧,梧国是不是真的无人可派,竟让一个黄口小儿充任正使!”
杜长史强压怒气,据理力争:“申屠将军!礼王殿下乃我大梧亲王,代表国体,岂能轻易下车?贵国便是如此待客之道吗?”
“客?”申屠赤嗤笑一声,“败军之将,阶下之囚的弟弟,也配称客?本将肯来见他,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再不下车,休怪本将亲自‘请’他下来!”
话音未落,他竟猛地一挥手!两名如狼似虎的安国士兵立刻上前,粗暴地推开试图阻拦的梧国侍卫,一把扯开了车帘,将里面吓得魂不附体的杨盈直接拽了出来!
“殿下!”杜长史等人惊呼,目眦欲裂。
杨盈被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穿着亲王朝服,头戴金冠,在那群高大彪悍的安国士兵映衬下,更显得身形瘦小,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惊恐,哪还有半分亲王威仪?
周围围观的安国百姓见状,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和议论,指指点点,言语间充满了鄙夷。
“看哪!这就是梧国的王爷?像个没断奶的娃娃!”
“啧啧,梧国真是没人了!”
“就这样还想迎回他们的皇帝?做梦吧!”
申屠赤看着杨盈那副瑟瑟发抖的模样,眼中鄙夷更甚,他竟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杨盈的脸颊,力道不轻,带着十足的侮辱意味:“小子,就你这点胆色,也敢来我安国?不如早点滚回去吃奶吧!哈哈哈!”
杨盈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让它掉下来,心中充满了屈辱、恐惧和无助。
就在这时,申屠赤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他猛地将杨盈往围观的安国百姓人群中用力一推!
“让你们也瞧瞧,这梧国的王爷是个什么货色!”
* * *
杨盈惊呼一声,踉跄着跌入人群。早已被煽动起情绪的安国百姓,见到这“敌国”的王爷如此狼狈,一些激进的青壮顿时围了上来,推搡、辱骂,甚至有人开始向她吐口水、扔掷烂菜叶!
“打他!”
“梧国的狗王爷!”
“滚回去!”
混乱中,杨盈的帽子被打落,头发散乱,朝服被扯破,脸上身上沾满了污秽。她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被愤怒的人群推来搡去,孤立无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钱昭、于十三等人想要冲进去救人,却被安国士兵死死拦住,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以惊人的速度切入混乱的人群!
来人是个面容普通、毫不起眼的灰衣妇人,但她的动作却快如闪电!只见她身形如游鱼,在人群中几个巧妙的穿插,便已来到杨盈身边。面对围攻上来的民众,她没有丝毫留情,手起掌落,或切腕,或点穴,或直接以巧劲将人推开,动作干净利落,精准狠辣!
“砰砰砰!”数声闷响,围在最前面的几个壮汉只觉得手腕剧痛,或者半边身子一麻,便不由自主地惨叫着向后倒去,撞倒了身后一片人。
那灰衣妇人一把将吓呆了的杨盈拉到自己身后,用并不宽阔的背影,为她挡住了所有的恶意与攻击。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骚动的人群,那眼神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冷与威严,仿佛无形的寒流,瞬间席卷全场!
原本喧闹的人群,在这目光的逼视下,竟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被她瞬间放倒几人的狠辣手段和她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所震慑。
就连申屠赤,也收起了脸上的嘲弄,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身手不凡的妇人。
灰衣妇人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微微侧头,对身后惊魂未定的杨盈,用一种刻意改变的、沙哑却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声道:“站稳了,记住你的身份。”
这声音……杨盈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妇人的侧脸,那易容术很精妙,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但那眼神,那语气中的冷静与熟悉……是如意姐!她来了!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依赖感涌上心头,杨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但她却死死咬着牙,按照任如意的话,努力挺直了那依旧在发抖的脊背,用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污秽,试图维持住最后一丝体面。
任如意(灰衣妇人)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刮刀,直直射向脸色阴晴不定的申屠赤,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申屠将军,安国的待客之道,便是纵容百姓,围攻他国亲王吗?此事若传扬出去,不知安国朝廷,会作何感想?”
申屠赤被她问得一窒,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他本想给梧国使团一个下马威,羞辱这所谓的“礼王”,却没料到半路杀出这么一个人,手段狠辣,言辞犀利,瞬间扭转了局面。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看似普通,却气场强大的灰衣妇人,以及她身后那个虽然狼狈、却努力挺直身体的少年亲王身上。于十三、钱昭等人看着任如意易容后的身影,心中亦是震撼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绝处逢生的庆幸。
任如意的及时出现,如同一道雷霆,不仅救杨盈于危难,更以其强势的姿态,暂时震慑住了安国的刁难,为岌岌可危的使团,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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