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凛冽。杨盈被郑青云紧紧拽着手腕,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陌生的荒野中奔跑。身后的驿馆火光冲天,喊杀声渐渐远去,冰冷的夜风灌入衣领,让她因惊吓而发热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青云哥哥……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杨盈气喘吁吁,脚步踉跄,忍不住回头望向那映红半边天的火光,眼中满是担忧,“远舟哥哥他们还在厮杀,我们就这样跑了,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
郑青云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应道:“阿盈,那些刺客目标不明,驿馆太危险了!我先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再说!”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握着杨盈手腕的力道大得让她感到疼痛。
又跑出一段距离,直到彻底看不见驿馆的火光,只能隐约听到遥远的喧嚣,郑青云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停了下来。他松开杨盈,自己则像是脱力般靠在一块大石上,重重地喘息。
“青云哥哥,你没事吧?”杨盈见他如此,心中的疑虑被关切取代,连忙上前。
郑青云抬起头,月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杨盈看不懂的灼热。他一把抓住杨盈伸过来想要扶他的手,顺势将她拉近,声音低沉而沙哑:“阿盈……我没事。只是,只是方才为了带你出来,与人缠斗时,似乎伤到了手臂……”
说着,他松开一只手,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道并不算深,却仍在渗血的伤口。那伤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杨盈低呼一声,心疼不已:“你受伤了!都怪我……”她下意识地想从怀中取出手帕为他包扎。
“不怪你,为了你,受再重的伤也值得。”郑青云打断她,目光紧紧锁住她,另一只手仍牢牢攥着她的手腕,“阿盈,你看,我为了你,连性命都可以不顾。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他的情话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让涉世未深的杨盈心神摇曳。她看着他“因她而受”的伤,听着他“深情不渝”的誓言,之前那点因为不告而别产生的不安和疑虑,瞬间被巨大的感动所淹没。她眼中泛起泪光,哽咽道:“青云哥哥……”
郑青云见时机成熟,再次将她往怀里带,语气更加急切:“阿盈,经过此事,我更确定不能没有你!我们这就远走高飞好不好?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成婚,生子,过平凡幸福的日子!什么公主,什么驸马,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成婚……这两个字让杨盈心头一颤,浮现出短暂的憧憬。但很快,理智回笼,她挣扎起来:“不,不行!青云哥哥,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我是大梧的礼王,肩负着迎回皇兄的使命!还有远舟哥哥、如意姐姐、元禄他们……我不能抛下他们!我们得回去!”
见她再次拒绝,郑青云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他强压住怒火,脸上挤出更加痛苦的表情,将受伤的手臂往她眼前送了送:“回去?阿盈,你还不明白吗?孙朗他们早就怀疑我与盗匪是一伙的!我打晕了拦我的人才带你逃出来的!现在回去,我就是自投罗网!他们会杀了我的!你忍心看我死吗?”
“他们……他们怎么会……”杨盈被他话中的“真相”惊呆了,一时难以分辨。
“阿盈!”郑青云猛地提高音量,双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几乎是在咆哮,“难道在你心里,那些认识没多久的人,比我们多年的情分还重要吗?比我这个愿意为你付出性命的人还重要吗?我郑青云对天发誓,这辈子都会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你答应我,嫁给我,我们现在就在天地月老的见证下,成为夫妻!”
说着,他竟不由分说,再次将杨盈紧紧抱住,低头就要强行吻她,一只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撕扯她的衣带。浓烈的男子气息和这粗暴的举动,让杨盈从感动和混乱中彻底惊醒!
“放开我!郑青云,你放开!”杨盈又惊又怒,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指甲在他手臂的伤口上划过,带来一阵刺痛,“我说了不行!无媒苟合,绝不可能!你若真爱我,就该尊重我!”
“尊重?我等不了了!”郑青云吃痛,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那伪装的深情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内里贪婪而狰狞的本相,“你本来就是我的!今晚你必须成为我的人!”他仗着男子气力,将杨盈死死按在冰冷的岩石上,动作愈发粗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焦急而愤怒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住手!放开殿下!”
是元禄!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显然是拼尽全力追赶而来,手中紧握着一把短刃,怒视着郑青云。
郑青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喝止惊得动作一滞。杨盈趁机猛地推开他,踉跄着躲到元禄身后,衣衫凌乱,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不止。
“元禄……”她如同看到了救星。
郑青云看清来人只有元禄一个半大孩子,且面色不佳,顿时松了口气,随即恼羞成怒:“小子,找死!”他拔出腰间佩刀,直指元禄。
元禄将杨盈护在身后,强忍着因急速奔跑和情绪激动而隐隐作痛的心口,厉声道:“郑青云!你敢对殿下无礼!快束手就擒,随我回去向宁头儿请罪!”
“请罪?哈哈哈!”郑青云狞笑起来,“就凭你这个病痨鬼?坏了我的好事,你去死吧!”他挥刀便向元禄砍去。
元禄举刀格挡,但他心疾已然发作,气息不稳,力道不足,被郑青云一刀震得后退数步,胸口一阵剧痛,眼前发黑,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郑青云抓住这个机会,眼中凶光毕露,竟毫不留情,一刀狠狠刺入了元禄的腹部!
“元禄——!”杨盈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眼睁睁看着那个总是带着爽朗笑容、叫她“殿下”却真心护着她的少年,腹部绽开血花,闷哼一声,缓缓倒了下去。
“你……你竟然……”杨盈指着郑青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这一刻,所有的情爱滤镜彻底粉碎!她看清了,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的青云哥哥,而是一个为了私欲,可以毫不犹豫对保护她的人下杀手的恶魔!
“我竟然什么?”郑青云拔出染血的刀,面目狰狞地看向杨盈,“他碍事,就该死!阿盈,跟我走!”他上前又要去抓杨盈。
“你别过来!”杨盈猛地后退,眼中充满了恐惧、愤怒与彻底的失望,“你杀了元禄……你让我成了害死同伴的叛国之人!郑青云,我看错你了!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走!”
“给脸不要脸!”郑青云彻底撕破了脸,恶狠狠地骂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心狠!你知道得太多了,既然得不到,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他举起了还在滴血的刀,眼中杀机凛然,竟是真的要对杨盈下杀手!
杨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在耳边炸响!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杨盈猛地睁开眼,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天神般降临,挡在了她的身前,手中长剑稳稳架住了郑青云劈下的刀!
是宁远舟!他面沉如水,眼中是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与冰冷杀意。
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郑青云侧后方,如意手持短刃,眼神锐利如鹰隼,封住了他所有退路。
“宁……宁大人……”郑青云看到宁远舟和如意,吓得魂飞魄散,手腕被震得发麻,刀都险些脱手。他下意识就想转身逃跑,却被如意凌厉的眼神逼退。
宁远舟根本不与他废话,手腕一抖,剑光如虹,瞬间挑飞了郑青云手中的兵刃,随即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胸口!郑青云惨叫一声,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挣扎着想要爬起。
如意身形一动,已如一阵风般掠至他身旁,短刃的冰冷刃锋紧紧贴在了他的咽喉上,让他瞬间僵直,不敢再动弹分毫。
“元禄!”宁远舟看都没看被制服的郑青云,第一时间冲到倒地的元禄身边,迅速检查他的伤势。只见元禄腹部伤口血流不止,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已然昏迷。
“心疾加重,失血过多……”宁远舟脸色难看至极,迅速出手连点元禄周身几处大穴,暂时止住流血,又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撒在伤口上。
杨盈也连滚爬爬地扑到元禄身边,看着少年毫无生气的脸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颤抖着手,却不敢触碰他:“元禄……元禄你醒醒……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宁远舟抱起元禄,对如意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带他们回去!”他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郑青云,以及哭得几乎晕厥的杨盈,眼神复杂无比。
如意点了点头,手下用力,将郑青云如死狗般提起。夜色中,一行人带着伤员与俘虏,沉默而迅速地朝着驿馆方向返回。荒野重归寂静,只留下那摊尚未干涸的血迹,诉说着方才发生的惊心动魄与情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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