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林潇南先醒了过来。她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发现自己还被他牢牢圈在怀里。他的呼吸平稳深沉，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睡得正熟。一夜安眠，他眉宇间的疲惫似乎淡去了不少，冷硬的线条在晨光中也显得柔和了些。
她不敢动，怕吵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睡颜，心里被一种饱胀的幸福感填满。
这就是开年的第一天。
过了一会儿，韩彻的睫毛颤了颤，也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愣了一下，随即手臂下意识地收得更紧，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醒了？”
“嗯。”林潇南小声应着，脸颊微红，“新年好。”
“新年好。”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早安吻，动作自然无比。
两人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起床洗漱。
看着镜子里并排站着的两个人，满嘴泡沫的样子，林潇南忍不住偷笑。这种平凡的日常，因为有了他，而变得格外珍贵。
食堂的早餐，各种馅料的饺子热气腾腾地出锅。
他们去的时候，食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留在队里过年的队员和家属，气氛比昨晚更加轻松热闹。大家互相拜晚年，说着吉祥话。
看到韩彻带着林潇南进来，起哄声又响了起来：
“韩队！嫂子！新年好！”
“昨晚任务辛苦啦！”
“哎哟，看这俩人，真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韩彻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也没制止大家的玩笑，只是护着林潇南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端来两大盘饺子，猪肉白菜和韭菜鸡蛋的。
“多吃点。”韩彻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嗯！”林潇南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咬了一口，汤汁鲜美，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
韩彻看着她吃得香，自己也夹了一个，慢条斯理地吃着。
吃到一半，林潇南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韩彻昨晚给她的、皱巴巴的平安符，献宝似的拿出来看了看，又小心地放回去。
韩彻瞥见她的动作，耳朵尖几不可察地红了一下，低头猛吃饺子。
同桌的一个老队员看见了，笑着打趣：“哟！彻哥可以啊！都知道送平安符了？啥时候这么讲究了？”
韩彻头也没抬，冷飕飕地丢过去一句：“吃你的饺子。”
那老队员也不怕他，哈哈笑着对林潇南说：“嫂子你看紧点！咱们彻哥这可是头一回这么细心！以前出任务回来，多少小姑娘想送他东西，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林潇南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却甜滋滋的，偷偷瞟了韩彻一眼。他依旧面无表情，但耳根那抹红晕却蔓延到了脖颈。
原来……他还有这样别扭又可爱的一面。
吃完饭，韩彻又被叫去开会。林潇南自己回了宿舍。
下午，阳光正好。她正想着要不要把被子拿出去晒晒，手机响了。是视频邀请，来自她南方的父亲。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屏幕里出现父亲有些局促的脸，背景是家里熟悉的客厅。
“潇南啊……新年好。”父亲的声音有些干涩。
“爸，新年好。”林潇南笑了笑。
“吃早餐了吗？”父亲没话找话。
“吃了，刚在食堂吃的。”
“哦……好，好。”父亲顿了顿，目光有些闪烁，似乎在斟酌词句，“那个……你韩阿姨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方便回来一趟？家里……都挺想你的。”
林潇南沉默了一下。她知道这“都想你”里有几分真几分客套。那个家，对她而言，早已没有了真正的归属感。
“爸，我这边还有点事，可能不回去了。”她委婉地拒绝。
父亲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也没强求：“哦……行，行。那你……一个人在外面，注意身体。钱够不够花？”
“够的。”林潇南点头。父女俩又尬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林潇南心里有些淡淡的涩然，但很快又释然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那个南方的小城，终究是渐行渐远了。
她现在，有新的家了。
傍晚韩彻回来，脸色比早上开会时轻松了不少。
“晚上队里放电影，去不去看？”他问。
“什么电影？”
“不知道，老周选的，好像是什么喜剧片。”他对这些显然没什么兴趣，“吵得很。不想去就在宿舍待着。”
林潇南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毕竟是没什么事，热闹一点也好。
食堂临时改成了放映厅，拉上了窗帘，投影仪嗡嗡作响。队员们拖家带口地来了不少，孩子们跑来跑去，叽叽喳喳，充满了烟火气。
电影是部老掉牙的喜剧片，笑点尴尬，但气氛很好，大家看得嘻嘻哈哈。
韩彻和林潇南坐在稍微靠后的位置。他对电影显然没什么兴趣，大部分时间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或者低头看手机处理消息。只有在周围爆发出巨大笑声时，才会撩起眼皮瞥一眼屏幕，然后又没什么兴趣地移开视线。
林潇南倒是看得挺乐呵，被剧情逗得时不时笑出声。
看到一半，屏幕上的男主角为了追女主角，做出各种滑稽搞笑的举动，引得全场哄堂大笑。
林潇南也笑得东倒西歪，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靠，正好靠在了韩彻的肩膀上。
韩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林潇南反应过来，赶紧想坐直，却被他伸出手，轻轻按住了脑袋，让她继续靠着。
“笑点真低。”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纵容。
林潇南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看着屏幕上无聊的喜剧，心里却像是喝了温热的蜂蜜水，甜得冒泡。
电影散场，已经快十点了。寒风吹来，让人精神一振。
往回走的路上，林潇南还沉浸在刚才轻松的氛围里，脚步轻快。
韩彻走在她身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过两天，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林潇南好奇地问。
“李队家。拜年。”他语气平淡，“他念叨好几次了。”
李队？就是上次那个在韩彻家见过、性格爽朗的队长？林潇南想起那个热情的长辈，点了点头：“好呀。”
“嗯。”韩彻没再多说。
第二天，韩彻不知道从哪弄来一辆车，带着林潇南去市区采购了一些礼品。他选东西的风格一如既往的直接——烟酒茶叶，包装越贵看起来越好的那种。
林潇南看着那几个沉甸甸的、价值不菲的礼盒，忍不住小声嘀咕：“会不会太贵重了……”
“规矩。”他言简意赅地解释，把东西放进后备箱。
第三天上午，两人开车前往李队家。
李队家也在一个家属院里，热闹得很。一开门，李队洪亮的大嗓门就传了出来：“哎哟！可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老婆子！你看谁来了！”
李队的妻子王老师也笑着迎出来，热情地招呼他们。
客厅里已经坐了几个人，都是上次在韩彻家见过的、他的老战友，看到他们进来，都笑着起哄：
“小彻！可以啊！真带来了！”
“弟妹！新年好新年好！”
“老韩要是知道你小子这么出息，得乐坏了！”
韩彻没什么表情地跟各位叔叔伯伯打招呼，然后把带来的礼品放在墙角。林潇南则被王老师拉着坐下，塞了一堆糖果零食。
气氛热闹又融洽。大人们聊着天，说着以前的趣事和现在的工作，时不时开开韩彻和林潇南的玩笑。
韩彻在这些长辈面前，似乎收敛了些冷硬，话虽然还是不多，但会耐心地回答一些问题，偶尔也会极淡地笑一下。
林潇南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听着他们聊天，感受着这种充满人情味的热闹。
中午，王老师和李队张罗了一大桌子菜，非要留他们吃饭。席间，李队喝了不少酒，话更多了，拍着韩彻的肩膀，对林潇南说：“弟妹啊！小彻这小子，脾气是臭了点，像他爹！但心眼实！重情义！你跟着他，错不了！”
他又指着桌上其他几个老战友：“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们说！我们这帮老家伙收拾他！”
大家都笑着附和。
韩彻面无表情地给李队倒了杯茶：“少喝点。”
李队哈哈笑着，凑近韩彻，压低声音（但其实全桌都能听见）说：“小子，跟你爹……还没缓和呢？”
韩彻的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话。
桌上的气氛有瞬间的微妙。
另一个叔叔赶紧打圆场：“哎呀都大过年的说这个干嘛！老李你喝多了！”
李队也意识到失言，讪讪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林潇南的心却提了起来。她偷偷看向韩彻，他侧脸线条依旧冷硬，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韩彻便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默。
林潇南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犹豫了很久，还是小声问出口：“你……和你爸爸，关系不好吗？”
韩彻目视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极轻地嗯了一声。
“因为……他的工作？还是……因为你妈妈？”林潇南记得韩母提过，他父母关系似乎也很紧张。
韩彻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潇南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
“他觉得我选这条路，是赌气，是幼稚。”
“他觉得，我应该走他安排好的路，更安全，更前途无量。”
韩彻扯了一下嘴角，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冰冷的嘲讽：
“他总是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的选择和承受能力。”
林潇南的心脏微微缩紧。她想起了那通冰冷的电话，想起了那些关于“李薇”和“后悔”的言论。
原来，根源在这里。
“那你……”她迟疑着，“恨他吗？”
韩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蜿蜒的道路，声音里带着一种疲惫的平静：“谈不上恨。只是……道不同。”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所以，他的话，你不用在意。我的路，我自己走。我选的人，我自己护着。”
林潇南看着他坚定而深邃的眼睛，心里那点因为上次电话而产生的细小疙瘩，彻底消散了。
她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档位的手背上。
“嗯。”她用力点头，“我们一起走。”
韩彻反手握住她的手，收紧。掌心温热而有力。
车子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中平稳行驶，驶向他们共同的方向。
过去或许有冰封和隔阂，但未来，正在他们的掌心中，一点点变得温暖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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