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十分，韩彻准时睁开眼睛。
窗外还是墨蓝色，整座城市尚在沉睡。他轻轻起身，身边的林潇南和阿叙呼吸平稳。自从调任装备管理科，他再不需要在凌晨带队出操，但生物钟依旧精准得像上了发条。
厨房里，他给自己冲了杯黑咖啡。没有加糖，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恰到好处地压下了心底某种空落落的感觉。透过厨房窗户，能看见远处消防学院训练塔的轮廓——那个他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心底一根不敢轻易触碰的刺。
早晨七点，韩彻已经出现在装备仓库。他换上深蓝色的作训服，肩章上没有了教官的标识。
科长，早！新来的保管员小张立正敬礼。
韩彻微微颔首，开始每日的例行检查。他的手指抚过每一台呼吸器的压力表，检查每一卷水带的接口，动作熟练得像在抚摸老朋友的脉搏。
在清点安全绳时，他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指尖传来的触感，总会让他想起那个断裂的瞬间。但他很快恢复如常，在本子上详细记录下每一根绳索的检测日期。
上午十点，他独自在办公室绘制改进方案。桌上摊满了力学书籍和材料学论文，旁边放着吃了一半的冷掉的包子。
小张探头进来：科长，训练场那边需要领二十套防火服。
韩彻头也不抬：第三排货架，上个月刚检修过。让他们领走前再检查一遍气密性。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但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发白——那些防火服，本该由他亲自带着学员穿上，亲自检查每一个细节。
午休时间，仓库里格外安静。韩彻打开手机，点开王锐发来的复健视频。视频里的年轻人撑着助行器，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汗水浸透了运动服。
他反复看了三遍，然后打开对话框，输入又删除，最后只回了一句：
「注意休息」
放下手机，他走到仓库最深处的角落。那里整齐地摆放着退役的装备，每一件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在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套叠放整齐的橙色救援服——那是他当教官时穿的。
下班前，韩彻照例要巡视整个仓库。夕阳透过高高的窗户，在水泥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在检查最后一台水泵时，他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渗漏。小张不以为意：科长，这点小问题不影响使用。
韩彻已经拿起工具：在火场里，任何小问题都可能要命。
他蹲在地上修理了整整一个小时。当最后一丝渗漏消失时，黄昏已经降临。
锁上仓库大门，韩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训练场的方向传来学员们下课的口号声，那是他曾经最熟悉的声音。
手机震动，是林潇南发来的消息：
「阿叙今天学会说爸爸辛苦了」
后面跟着一条孩子的语音奶声奶气地说：「爸爸，辛苦啦！」
韩彻把这条语音听了三遍，然后收起手机，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个曾经在训练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如今在安静的仓库里守护着另一种责任。
没有掌声，没有喝彩，只有无声的重量压在肩上——但那重量里，装着每一个消防员的安全，也装着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全部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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