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既立,沈清弦的心反而奇异地沉淀下来。那是一种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却已无路可退,只能凝聚全部心神,寻找那一线生机时的极致冷静。
白日里,她依旧是那个温婉从容、准备着册后大典的准皇后。她甚至开始更主动地关心北境战事,借着与萧彻闲谈的机会,或是在他批阅奏折时“无意”瞥见几眼,不动声色地收集着关于前线的一切信息——狄戎兵力部署的传闻、大雍军队的动向、粮草补给线路、甚至边境的地形气候……
她知道这很难,近乎痴人说梦。她一个深宫女子,如何能干涉千里之外的战局?但这是她唯一的生路,她必须尝试。每一个微小的信息,都可能成为她脑海中推演战局、寻找破局关键的一颗棋子。
然而,当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尤其是看着身旁熟睡的萧彻时,那强撑的冷静便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迅速消融,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恐惧与不舍。
倒计时第八天。
深夜,长春宫内只余墙角一盏长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萧彻似乎睡熟了,呼吸均匀绵长。沈清弦却睁着眼,毫无睡意。
她侧躺着,借着微弱的光线,贪婪地描摹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浓黑的剑眉,紧闭的眼睫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每一处线条她都无比熟悉,此刻却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九天……不,只剩下八天多了。
如果她赌输了,这就是她最后能如此真切地看着他的时光。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的痛楚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眼眶一阵发热,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眼角滑落,迅速没入枕畔,留下冰凉的湿痕。
她不敢发出声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任由泪水无声地汹涌。那压抑的、绝望的悲伤,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地弥漫开来。
她想起他笨拙地为她熬粥的样子,想起他因为她一句“高兴”而亮起的眼眸,想起他在太极殿上,对着文武百官,掷地有声地说出“六宫无妃,永世相伴”……
这么好的他,她怎么舍得?
还有她腹中的孩子……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喜讯。若她失败,这孩子是否会随着她的灵魂一同消散?一想到这个可能,那蚀骨的心痛几乎让她蜷缩起来。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身体因极力压抑哭泣而微微颤抖时,一只温热的大手,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力道,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准确地拭去了那不断滚落的泪珠。
沈清弦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
他……他没睡?
萧彻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沉沉的、化不开的担忧和心疼。他就那样在昏黄的光线下,静静地凝视着她,指腹依旧在她湿润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告诉朕,”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道,“到底怎么了?”
他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肯定她心中藏着巨大的痛苦,肯定她夜不能寐,肯定她在独自垂泪。
沈清弦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鼓噪起来。她张了张嘴,想扯出一个笑容,想说“没事,只是做了噩梦”,但在他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准备好的谎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泪水流得更凶了。
她无法回答。
难道要告诉他,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告诉他她脑子里有个系统在倒计时?告诉他她可能八天之后就会消失?告诉他他们可能有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也可能随她一同离去?
不,她不能。
她只能逃避地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肩膀因压抑的哭泣而微微耸动,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萧彻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如同被针扎般密密麻麻地疼。他没有再逼问,只是长臂一伸,将她整个冰凉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仿佛能为她隔绝世间所有的风雨。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用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一只手在她背后一下一下,极有耐心地轻拍着,如同安抚受惊的婴孩。
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沈清弦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强健的心跳和令人安心的体温,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压抑的哭声渐渐变成了细碎的呜咽。她伸出手,紧紧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仿佛这是她在汹涌浪潮中唯一的浮木。
这一夜,两人相拥无言。
一个在无声地追问。
一个在绝望地隐瞒。
漫漫长夜,似乎格外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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