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光,透过轻薄的纱帐,唤醒了沉睡的宫廷。沈清弦在萧彻怀中醒来,身上并无熬夜的疲惫,反而有种饱睡后的清明。或许是昨夜后来睡得极沉,又或许是腹中胎儿今日格外安分,她感觉精神颇佳。
用早膳时,萧彻见她气色甚好,眉宇间也少了前几日的倦色,忽然心念一动,放下银箸,道:“今日天气晴好,不如……朕陪你出宫走走?”
沈清弦微微一怔,抬眸看他:“出宫?”自祭坛风波和册封大典后,她已许久未曾踏出宫门了。
“嗯,”萧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微服私访。去看看朕的皇后推行的那些新政,在民间到底是个什么光景。总比闷在宫里看奏折上干巴巴的汇报要有趣得多,也真切得多。”
这个提议让沈清弦的心跳快了几拍。她确实想知道,那些她参与制定的政策,是否真的惠及了百姓,是否存在什么未被察觉的问题。亲眼去看看,比任何汇报都更有说服力。
“可是……”她有些迟疑地抚了抚腹部,“这般模样,方便吗?”她如今已有近六个月身孕,虽然衣衫宽大可以遮掩一二,但仔细看仍能看出端倪。
萧彻的目光在她腹部温柔地停留一瞬,道:“无妨,我们不多走,就在京城内转转,乘马车,多带些人暗中护卫。只当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夫妻出游便是。”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不容拒绝的纵容,“整日闷在宫里,对你和孩儿也无益处。出去透透气,看看市井烟火,或许心境更开阔。”
见他安排周全,又确实是为她着想,沈清弦便不再犹豫,展颜一笑:“好,听陛下的。”
一个时辰后,一辆外观朴素、内里舒适宽敞的青幔马车,悄然从皇宫一处不起眼的侧门驶出。驾车的是个面容普通、眼神却格外精亮的中年汉子,乃是禁军中的好手。马车前后左右,看似寻常的行人、商贩、车夫中,分散着至少二十名便装精锐侍卫,将马车隐隐护在中心。
萧彻换上了一身宝蓝色暗纹锦袍,头戴玉冠,手持折扇,俨然一位翩翩贵公子,只是那通身的气度,依旧难掩尊贵。沈清弦则穿着淡青色绣缠枝莲的宽身衣裙,发髻简单,戴着一支玉簪并几朵珠花,面上覆了一层极薄的轻纱,既遮掩了过于出众的容貌,也避免了被人认出。宽大的裙摆巧妙地掩饰了身型。
马车先是驶向了正在施工作业的南城漕河段。这里正是推行“以工代赈”和“分段承包”的试点工程之一。
还未靠近,便已听到人声鼎沸,号子声、敲打声、车马声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马车在稍远的一处茶棚停下,萧彻扶着沈清弦下车,两人要了一壶清茶,几样点心,在临河的位置坐下,看似歇脚,实则观察。
只见河岸上,一段段堤坝被清晰地划分开来,每一段都有不同的工头模样的人在指挥,民夫们或挖土,或抬石,或夯实,虽然忙碌,却井然有序,脸上并无被强征役的愁苦,反而带着一种劳有所得的干劲。旁边有专门搭建的棚子,提供免费的茶水和大锅饭菜,热气腾腾。几个身着吏员服饰的人拿着簿册,在工地上走动,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这位客官,也是来看修河的?”茶棚老板是个健谈的老汉,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搭话,“这可是大好事啊!往年修河,那是硬拉壮丁,不给饭吃还要倒贴,弄得怨声载道。今年可不一样了!瞧见没,干活给工钱,还管两顿饱饭!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就在那边第三段干活,一天能挣三十文哩!抵得上他往日打短工两三天的收入了!”
老汉脸上笑开了花:“而且听说,这法子是宫里那位‘天佑皇后’给陛下出的主意!真是菩萨心肠啊!既修了河,防了涝,又让咱穷苦人有了活路,挣了钱!您说,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萧彻与沈清弦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欣慰。萧彻摇着折扇,笑问:“老丈,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我看那边好像有人在争执?”他目光锐利,瞥见不远处有个工头模样的人正和两个吏员说着什么,似乎有些激动。
老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摆了摆手:“哦,那个啊!是王工头,他们那段挖出了些硬石头,费工费力,原先定的工期可能赶不上,正在跟官爷商量能不能宽限两天,或者加点工钱。听说现在这‘承包’的章程里,有规定,遇到特殊难处,可以申请‘变更’,只要理由正当,官爷核实了,就能调整。不像以前,管你遇到啥,工期压死,完不成就打板子!”
他压低声音道:“要我说,这新章程就是活络!既讲规矩,也通人情。那王工头虽然着急,但也不是胡搅蛮缠,是在按规矩办事。您瞧,那官爷不是正跟他去看那硬石头了吗?”
果然,只见那吏员跟着王工头去了施工处,仔细查看了一番,又用尺子量了量,还在簿册上记录着什么,态度认真,并无敷衍。
萧彻微微颔首。沈清弦提出的“分段承包”配套了详细的“工程变更”和“争议协商”机制,看来基层吏员是在认真执行,这让他很是满意。政策再好,执行不到位也是空谈。
离开漕河工地,马车又驶向了东市。这里比以往更加繁华,人流如织,店铺林立。沈清弦注意到,一些店铺门口挂着“官验诚信”的小木牌,询问之下才知,这是京兆府新推行的商户信誉评级,旨在鼓励诚信经营,打击奸商。
两人在一家生意兴隆的绸缎庄前停下。这家店也挂着“官验诚信”的牌子,店内伙计态度热情,货品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沈清弦假装挑选布料,与掌柜闲聊。
掌柜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谈吐得体:“不瞒夫人,自从挂了这‘诚信’牌子,生意确实好了不少。客人都觉得放心。官府说了,这牌子不是终身制的,每季度复核,若有欺诈顾客、以次充好的行为,立刻摘牌公示,还要罚款。咱们做生意的,图的是长远,自然不敢糊弄。”
他又感慨道:“如今这世道是越来越好了。朝廷减了一成赋税,咱们小本经营的压力也小了些。听说海那边还要开更大的市舶司,到时候海外的好东西进来,咱们的丝绸瓷器出去,这生意啊,更有奔头喽!这都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恩德!”
萧彻在一旁听着,眼中带着笑意,随手买下了沈清弦多看了两眼的几匹柔软细腻的浅色杭绸,说是给孩子预备着。
最后,马车经过国子监附近的一条小巷时,沈清弦让马车稍停。她隐约听到里面有孩童朗朗的读书声。循声望去,只见巷子深处一个略显破旧但收拾得干净的小院里,十几个年纪不一的孩童,正坐在小板凳上,跟着一位老夫子摇头晃脑地念着《三字经》。看那些孩子的衣着,多是附近平民甚至贫苦人家的孩子。
“这是……”沈清弦有些疑惑。国子监是官学,门槛很高,普通百姓子弟是进不去的。
旁边一个摆摊卖炊饼的大娘听见,热情地解释道:“夫人是外地来的吧?这是咱们坊里自己办的‘义学’!不收钱,只收点米粮当束修,请了隔壁街那位屡试不第但学问好的老秀才来教娃娃们认字、算数!听说啊,这也是宫里贵人提倡的,说要多办学堂,让穷人家的娃也有机会识字明理!咱们坊正牵的头,街坊们凑的份子,这办了有小半年了,娃娃们可能耐了,都会写自己名字了!”
大娘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光彩:“咱也不指望娃娃们考状元,但识了字,会算数,将来不管做学徒、做生意,总比睁眼瞎强!这都得感谢朝廷的好政策啊!”
沈清弦看着那些孩子们认真而充满希望的小脸,听着那稚嫩却清晰的读书声,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和成就感。她提倡的“广设学堂”的理念,虽然还未形成全国性的政令,但已经在民间悄然萌芽,自发地实践起来。这种来自民间的、自下而上的呼应,比任何行政命令都更让她感动。
回宫的马车上,沈清弦依偎在萧彻肩头,久久没有说话。
“累了?”萧彻揽着她,轻声问。
“不累。”沈清弦摇摇头,抬起眼眸看他,眼中有着水光,更多的是明亮的光彩,“只是……很开心,很踏实。”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些政策不再是纸面上的条文,而是化为了百姓脸上真切的笑容,市井中蓬勃的活力,孩童眼中希望的光芒。这比任何功劳簿上的记载,都更让她感到满足和存在的价值。
萧彻明白她的感受,将她搂得更紧些,下巴蹭着她的发顶,低声道:“朕也是。与你一同看到这些,比坐在龙椅上听一万句‘万岁’都要畅快。”
他望着车窗外流动的街景,语气坚定而充满期待:“这才是朕想要的大雍,也是你带给大雍的改变。清弦,我们做的,是对的。”
马车驶入暮色中的皇城,带回了满身的市井烟火气,也带回了帝后心中,更加坚定的信念与前行的力量。
喜欢我是陛下的白月光,我就喜欢作死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我是陛下的白月光,我就喜欢作死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