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并非想象中阴森恐怖的地下室或废弃仓库,而是一间隔音效果极佳、装潢低调奢华的高级俱乐部私人茶室。柔和的灯光,昂贵的实木家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沉香气息。这里安静得能听到冰块在玻璃杯中融化的细微声响。
铃木园子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她对面,坐着星野葵。此时的星野葵,脸上依旧带着那份熟悉的甜美笑容,但周身的气场却与平日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沉静的、掌控一切的自信,仿佛她才是这个空间唯一的主人。
“园子,放轻松点。”星野葵为她斟了一杯香气氤氲的红茶,动作优雅从容,“只是聊聊天而已。就像我们平时一样。”
园子深吸一口气,接过茶杯,指尖冰凉。“葵姐……昨天晚上的事……还有那封邮件……”
“是我安排的。”星野葵坦然承认,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需要让你看到一些……真实的东西。也需要确认你的决心。”
“那些人是……”
“社会渣滓,放高利贷的,盯上了一个筹钱给妹妹治病的学生。”星野葵轻描淡写地说,“处理掉他们,能避免更多悲剧,也能让那个区域‘干净’一阵子。我们称之为‘清理’。”
“清理……”园子喃喃重复这个词,胃里微微抽搐,却又无法反驳其有效性。如果没有那个神秘黑影,那个少年会遭遇什么?她不敢想。
“而你看到的‘力量’,只是我们所能调动的资源的冰山一角。”星野葵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锐利而深邃,“园子,这个世界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和危险。光明之下,滋生着无数阴影。有些问题,法律和警察无法解决,或者解决得不够及时、不够彻底。而我们所做的,就是用我们的方式,建立一种……更高效的‘秩序’。”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
“小兰遇到的困境,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源于这种‘秩序’的缺失和‘规则’的无力。”星野葵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园子最关心的人,“工藤新一的选择,固然有他的理由,但何尝不是一种对现有规则无法信任的体现?而他选择独自承担,将小兰蒙在鼓里,这种‘保护’,真的对吗?”
园子沉默了。这正是她和小兰痛苦的核心。
“我们可以提供另一种选择。”星野葵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轻柔却直击心灵,“一种能够让你真正介入、真正保护小兰,而不是只能在一旁无力担心的选择。一种……能让你也拥有‘力量’的选择。”
她没有明说那“力量”具体是什么,却精准地戳中了园子内心深处的渴望——不再无力,能够守护。
“但是……阿真他……”园子艰难地开口,京极真那警惕的眼神和警告的话语犹在耳边。
星野葵了然地点点头:“京极先生很强,我非常承认这一点。他的纯粹和强大是另一种形式的极致。但是,园子,他的力量在于正面击溃敌人。而很多威胁,并不会从正面袭来。它们会利用阴谋、利用弱点、利用你身边的人进行迂回和胁迫。”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园子。
“到那个时候,京极先生的拳头,或许能打败直接的敌人,但能防得住所有暗箭吗?能确保你在乎的人百分百安全吗?”星野葵轻轻摇头,“我们需要他的力量,但他也需要我们的……‘视野’和‘方式’。我们需要互补。而你,园子,你是连接这两者的关键桥梁。”
她将园子的地位拔高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战略层面。
“更重要的是,”星野葵的语气变得无比认真,“只有你真正踏入我们的世界,理解我们的运行方式,你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确保京极先生不会因为误解和排斥,站到我们的对立面,甚至……站到你的对立面。你是在保护他,也是在保护你们之间的关系。”
这番话彻底击中了园子的软肋。她最害怕的,就是阿真因为无法理解而与她渐行渐远,甚至成为敌人。如果……如果她能成为沟通的桥梁,如果能让他也理解甚至接受这种“必要”的灰色……
诱惑变得前所未有的巨大。
看着园子剧烈动摇的神情,星野葵知道火候已到。她按下了茶几下的一个隐蔽按钮。
茶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京极真站在那里。
他显然刚赶到,气息因为急促而略显不稳,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瞬间扫过整个茶室,确认没有 immediate 的威胁后,目光死死地锁定了星野葵,最后才落到脸色煞白的园子身上。
“园子,过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同时向前一步,周身散发出极具压迫感的气场,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牢牢锁定着星野葵这个他认定的最大威胁。他根本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他的直觉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园子被他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站起来。
“京极先生,请稍安勿躁。”星野葵却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那可怕的压迫感,她甚至没有起身,只是优雅地抬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空位,“既然来了,不如坐下谈谈?关于如何……更好地保护园子。”
京极真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度危险,寒意弥漫:“离她远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星野葵微微一笑,那笑容在京极真眼中却无比刺眼:“我一直都在保护她,京极先生。否则,你以为她为什么能一直如此‘天真快乐’?世界的黑暗面,远比你能用拳头触及的要多得多。”
她轻轻拿起茶几上的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段视频,转向京极真。
视频内容正是昨晚巷子里的监控画面(显然是经过剪辑的版本),清晰地显示了那三个男人如何欺凌少年,以及那道黑影如何如同鬼魅般出现,高效冷酷地解决麻烦,并“保护”了少年和……躲在巷口偷看的园子。
京极真的瞳孔微微收缩。视频里展现出的身手和效率,绝非普通混混斗殴级别。
“这只是日常‘清理’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星野葵关掉视频,语气平淡,“类似的潜在威胁无处不在。而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将这类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维护一种……更稳定的秩序。园子和小兰,都生活在这种秩序的保护之下。”
她再次强调“保护”。
“而您,京极先生,”星野葵的目光转向他,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您拥有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但这力量,如果只是孤立地使用,效力有限,甚至可能因为缺乏信息和引导而误伤无辜,或者……被更阴险的敌人利用,反过来伤害您想保护的人。”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剖析着最坏的可能性。
“你想说什么?”京极真声音冰冷,但他没有立刻动手,因为园子在这里,也因为视频的内容确实让他产生了片刻的迟疑。这种高效冷酷的作风,虽然令他反感,却无法否认其“效果”。
“我想提出一个提议。”星野葵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姿态从容不迫,仿佛她才是主导谈判的一方,“我们提供信息、资源和全方位的保护,确保园子,以及您关心的一切,远离那些肮脏的暗箭和阴谋。而您……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提供您的力量,针对那些确实需要被‘物理清除’的目标。这是一种合作,一种基于‘保护’的联盟。”
她顿了顿,观察着京极真紧绷的脸色,抛出了最终的砝码。
“当然,您有权拒绝。您可以现在就带园子离开。”星野葵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宽容,“但是,请您想清楚。拒绝,意味着您将独自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来自阴影中的所有威胁。您能保证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守护园子吗?您能确保每一次都能及时赶到吗?您能洞悉所有针对她和她朋友的阴谋吗?”
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而如果您接受,”她的声音放缓,带着一丝诱惑,“您不仅能获得更强的保护她的能力,您和园子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因为‘理念不合’而出现裂痕。她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现在,轮到您了。”
星野葵将最终的决定权,抛回给了京极真。她巧妙地将一个加入黑暗组织的邀请,包装成了一场关于“如何更好保护爱人”的战略合作谈判。
京极真陷入了巨大的沉默。他的目光在脸色苍白、眼中带着祈求和解脱的园子,以及对面那个深不可测、将所有黑暗目的都用“保护”和“秩序”粉饰起来的少女之间来回移动。
他的直觉在疯狂叫嚣着危险和拒绝。
但他的理智却又无法完全否定对方话语中的逻辑——尤其是关于园子安全的部分。
他看到园子眼中的选择,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被拖入泥潭的迹象,却又是她自己的决定。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沉重得仿佛压上了千钧重担。他没有看星野葵,而是死死盯着园子,仿佛要最后一次确认她的心意。
园子在他的目光下微微颤抖,却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京极真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绝望的平静。他知道,为了园子,他别无选择。
“……怎么合作?”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背叛自己的信仰。
星野葵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胜利的、极其美丽的笑容。
“很简单……”她轻声说道,开始了她的说明。
谈判结束。
战神的锋芒,被套上了无形的缰绳。
而缰绳的另一端,握在了铃兰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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