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酒酿铃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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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家”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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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将城市的喧嚣隔绝在外。位于某栋不起眼公寓楼高层的一间安全屋内,却透出与外界冰冷黑夜截然不同的、略显诡异的暖光。

这里与其说是安全屋,不如说更像是某个生活气息过于稀薄,却又被强行注入了些许“日常”元素的临时巢穴。家具简洁到近乎冷漠,黑白灰的色调主导着空间,但沙发上随意搭着的一条柔软的浅灰色羊绒毯,以及茶几上放着的一盒未拆封的高级巧克力,又隐隐透出一丝属于女性的、与整体格调矛盾的细腻。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并非外卖的塑料味,而是真正由厨房里飘出的、带着烟火气的味道。只是这味道……有些复杂。有煎烤肉类恰到好处的焦香,有清炒蔬菜的爽脆气息,但也隐约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什么东西即将烤糊的微妙焦糊感。

宫野志保——雪莉,正姿态闲适地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本厚重的精装书,但她的目光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投向半开放厨房里那两个忙碌——或者说,试图显得忙碌——的身影。

星野葵系着一条与她气质极其不符的、印着卡通猫咪图案的围裙,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同时照看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牛排和烤箱里正在烤制的什么点心。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动作看似慌乱,却又总能险之又险地在食物彻底报废前进行补救。比如,就在牛排边缘即将变黑的一瞬,她恰好翻面;就在烤箱计时器即将尖叫的前一秒,她恰好戴着手套将烤盘取了出来。那近乎玄学的“幸运”,似乎在这种日常小事上也发挥着作用,只是效果显得有些……惊心动魄。

而琴酒……

这幅画面最超现实的部分就在于琴酒。

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顶级杀手,此刻正站在流理台前,用与他握枪、装弹、拆卸狙击镜时别无二致的精准、冷静且带着杀伐之气的手法……在切番茄。

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风衣,银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凌厉的眼神。他手中的厨刀寒光闪闪,显然被保养得极好,每一次落下都精准无误,番茄被切成厚度完全一致的薄片,仿佛在进行某种外科手术或证据处理。整个过程中,他眉头微蹙,周身散发着一种极度不耐却又被迫忍耐的低气压,与厨房的温馨(?)氛围格格不入。

伏特加则有些拘谨地坐在客厅另一边的餐桌旁,面前摆着一杯威士忌。他巨大的块头与相对小巧的椅子形成了滑稽的对比。他一会儿看看大哥那违和至极的“厨艺展示”,一会儿又瞟一眼气定神闲的雪莉,最后目光落在哼着歌与牛排“搏斗”的铃兰身上,脸上的表情混合着困惑、敬畏和一丝丝的……习惯?他似乎已经勉强接受了自家大哥和这位铃兰大人之间这种越来越频繁的、极其不“组织”的互动模式。

“需要帮忙吗,Gin?”星野葵抽空回头,笑眯眯地问了一句,仿佛没看到对方那“再啰嗦就连你一起切了”的眼神。

“管好你的肉。”琴酒的声音冷硬,头都没抬,手起刀落,最后一个番茄片应声而断,整齐得如同尺子量过。

“嗨~嗨~”星野葵一点也不怕,转回头,哼歌的声音更大了些。

宫野志保端起手边的红茶喝了一口,掩去了嘴角一丝极淡的笑意。这种场面,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荒谬又……有趣。组织里最顶尖的杀手和最受宠的操纵师,像一对笨拙的新婚夫妇一样在厨房里准备晚餐?说出去恐怕会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但她知道,这并非演戏。这是一种奇特的、只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日常”。一种在血腥和阴谋间隙中,偷来的、扭曲的宁静。对于常年生活在黑暗和压力下的他们而言,这种近乎幼稚的“过家家”行为,反而是一种另类的放松和……维系。

晚餐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端上了桌。煎得意外不错的牛排(得益于星野葵最后的力挽狂澜),琴酒亲手制作的、摆盘精致得像化学实验品的蔬菜沙拉,以及一些外面买来的熟食和面包。当然,还有伏特加贡献的上好威士忌和星野葵带来的红酒。

四人围坐在餐桌旁。气氛一度十分沉默。

只有刀叉轻微碰撞盘子的声音。

这画面太过诡异:冷血的杀手,天才的科学家,庞大的跟班,以及甜美却致命的操纵师。他们本该在世界的阴暗面执行任务、策划阴谋、清理叛徒,此刻却像普通人一样共进晚餐。

“所以,”最终还是宫野志保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看向星野葵,“最近很忙?听说你又在‘拓展业务’了?”她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闲聊,但“拓展业务”这个词却意有所指。

星野葵咽下嘴里的食物,笑容甜美依旧:“嗯,遇到几个很有意思的‘朋友’,正在加深了解。”她自然知道志保指的是毛利兰和铃木园子的事情。

“玩火小心烫到手。”志保淡淡提醒,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真正的担心,更像是一种朋友间的调侃。她深知星野葵的能力,也隐约知道boSS对此事的默许甚至支持态度。

“放心啦~我有分寸。”星野葵眨眨眼,“而且,说不定能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呢?”比如,一位空手道高手,一个顶级财阀的千金,以及……她余光瞥了一眼正在安静切牛排的琴酒,没有说下去。

琴酒对她们的对话似乎毫无兴趣,专注地解决着盘中的食物,仿佛那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伏特加则埋头苦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实验室那边怎么样?”星野葵转而关心起志保。

“老样子。数据堆砌,反复验证。”志保的语气带着科研工作者特有的平静,但也有一丝满足,“Aptx系列的研究有了点新思路,还需要时间。”她提到药物时没有任何避讳,显然在座的都是知情人,且她信任星野葵。

“真好呀,志保你总是这么厉害。”星野葵由衷地赞叹,眼神亮晶晶的。

志保微微笑了一下,接受了这份赞美。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奇特,并非普通的组织同事,更像是一种彼此欣赏、互不干涉却又隐隐相互扶持的盟友兼朋友。星野葵欣赏志保的才华和冷静,志保则看重星野葵的能力和……她所带来的某种意义上的“安全感”(自从星野葵得势,她在组织内的境遇确实改善了许多,甚至姐姐明美也安然无恙)。

晚餐继续进行。偶尔会有简短的对话,主要是星野葵和志保在交流,琴酒极少插话,除非被直接问到,回答也通常不超过三个字。伏特加更是惜字如金。

但就是这样一顿沉默远多于交谈、氛围诡异多于温馨的晚餐,却奇异地持续了下去。

没有任务指令,没有阴谋算计,没有枪声和死亡。只有食物、酒精,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的“家”的错觉。

也许对于琴酒和星野葵来说,这种并肩作战后的短暂共处,这种无需言语也能理解的默契,这种在绝对黑暗中彼此确认存在的方式,就是他们所能拥有的最接近“家”的定义。

而对于志保而言,这或许是她在这冰冷组织里,所能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不那么令人窒息的时刻之一。

晚餐结束时,琴酒第一个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手,动作优雅却带着终结的意味。

星野葵则满足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完全没有变化的肚子:“吃饱啦~多谢款待!”虽然大部分是她自己做的。

志保也优雅地表示用餐结束。

伏特加自觉地开始收拾碗盘——这似乎是他在这场诡异聚餐中找到的自身定位。

星野葵帮着把盘子拿到厨房,然后很自然地走到琴酒身边,非常顺手地替他理了理刚才做饭时略微弄皱的风衣领口。

琴酒垂眸看着她,没有动,也没有阻止,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情绪难辨。

志保看着这一幕,端起重新斟满的红茶,再次掩去了唇边的弧度。

安全屋的灯光温暖地洒下,将四个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地板上。

这顿“家”的晚餐结束了。就像黑夜中偶然擦亮的一根火柴,光芒微弱,持续时间短暂,甚至照出的影子都显得有些扭曲怪异。

但至少,在火柴熄灭之前,它确实带来过一丝虚幻的暖意。

而对于这些长期行走于寒冬中的人而言,这一点点虚幻的暖意,或许就已足够他们支撑很久。

窗外,夜色正浓。他们的世界,依然黑暗而危险。但此刻,在这间安全屋内,却维持着一种脆弱而诡异的平衡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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