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将米花町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毛利侦探事务所的灯还亮着,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面上切割出几道昏黄的光带。
室内,烟雾缭绕。
毛利小五郎没有像往常一样瘫在办公椅里看赛马重播,或者对着冲野洋子的海报发出痴迷的赞叹。他罕见地坐在待客用的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支燃烧了半截的香烟,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烟蒂。电视屏幕是黑的,房间里只有他偶尔深吸一口烟时,烟草燃烧发出的细微嘶嘶声,以及墙上挂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
他的眉头紧锁着,平日里总是显得有几分滑稽和迷糊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罕见的、沉郁的凝重。那双偶尔在沉睡中才会闪现出锐利的眼睛,此刻在烟雾后明明灭灭,透着一种清醒的、压抑的困惑和…无力。
白天妃英理那通电话,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搅动了他一直试图忽略和压抑的不安。
不对劲。
是的,不对劲。连他这个总是醉醺醺、糊里糊涂的大叔都感觉到了。
新一那小子的回归,本身就透着诡异。失踪了那么久,突然就出现了,解释含糊其辞,说什么在处理大案子。什么案子能让他连个电话都不能给兰打?工藤优作和有希子那边也语焉不详。这不合逻辑。
而兰…
想到女儿,毛利小五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又闷又痛。
兰是高兴的,表面上看起来是那样。她笑着,和新一一起上学放学,准备便当,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从前,甚至更好——毕竟新一那小子现在似乎整天都围着她转。
但那是他的女儿,他从小看到大的女儿。他怎么会看不出那笑容底下的东西?
那笑容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排练过无数次。她的眼神深处,没有了以往看着新一时那种纯粹的光亮和羞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偏执的专注,以及偶尔掠过的一丝冷光。她对新一的照顾无微不至,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掌控感,仿佛新一是她一件失而复得、绝不能再丢失的珍贵物品,必须牢牢锁在身边。
还有那种气息的变化。以前的兰,像阳光下的铃兰,清澈、温暖、充满生机。但现在,她身上偶尔会散发出一丝极淡的、冰冷的、陌生的气息,那气息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感到心悸,甚至…有些害怕。那绝不属于他天真善良的女儿。
他也注意到了园子的变化。那个吵吵闹闹的铃木家大小姐,似乎也沉静了不少,看着兰和新一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时甚至会流露出和兰相似的、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今天下午,他迷迷糊糊醒来,想去楼下波洛咖啡厅买点吃的,却无意间瞥见巷子口,兰和园子正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影高挑瘦削的银发男人低声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但他看到那个男人冷漠地点了点头,而兰和园子的表情…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带着敬畏和顺从的平静。
那一幕像一道冰锥,瞬间刺穿了他因酒精而麻木的神经。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躲回了事务所,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那个银发男人…虽然他只看过模糊的侧影和那一头显眼的头发,但那种仿佛浸透了血腥味的冰冷气场,让他下意识地感到恐惧和危险。
兰和园子,怎么会和那样的人有接触?
新一知道吗?他那个聪明绝顶的脑袋,难道什么都没发现?还是说…他也牵扯其中?
无数的疑问和可怕的猜测在他脑中翻腾,像一团乱麻,越扯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想起了之前几次,他借着酒意,半真半假地问兰:“新一那小子没欺负你吧?要是他敢让你受委屈,老爸我用柔道教训他!”
兰总是笑着回答:“爸爸你说什么呢,新一他很好。”但那笑容从未到达眼底。
他也试探过新一:“小子,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吗?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说。”
新一则是避开了他的目光,推着眼镜敷衍道:“没什么,毛利叔叔,一切都很好。”
一切都很好?
狗屁!
毛利小五郎猛地掐灭了烟蒂,又烦躁地点燃了一支。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
他不是工藤新一那个推理狂,没有那么聪明的脑子能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得出一个完美的结论。但他有作为一个父亲的本能,有一个前警察的直觉。
他的女儿,和他视若半子的少年,正卷入某种极其危险、极其黑暗的事情之中。而那个铃木家的大小姐,恐怕也难以幸免。
他该怎么办?
冲上去质问?兰不会说实话,新一也不会。甚至可能打草惊蛇,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危险。
暗中调查?他一个过气的、酗酒的侦探,能调查出什么?连工藤新一那样的人都似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又能做什么?
告诉英理?她虽然敏锐,但也只是个律师。而且…告诉她,除了让她和自己一样陷入绝望的担忧,又能改变什么?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的浑浑噩噩。如果…如果他更强大一点,更清醒一点,是不是就能早一点察觉,早一点阻止?
可是现在,似乎一切都太晚了。他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巨大的网已经将孩子们笼罩,而那网的尽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猛地灌了一口放在旁边的啤酒,冰凉的液体也无法冷却他内心的焦灼和痛苦。
最终,他颓然地靠进沙发里,用手捂住了脸。指缝间,有湿热的东西渗出。
他不能问,不能查,甚至不能表现出来。
他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有沉默。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维持着这个脆弱的、虚假的和平表象。守护着这个已经摇摇欲坠、或许下一秒就会彻底破碎的“家”。
这是他作为一个失败的父亲,唯一能想到的、可悲的守护方式。
至少…这样,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至少,他们还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侦探事务所内的灯光显得愈发孤寂。毛利小五郎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沉默的、布满裂痕的石像,守护着他不愿承认、却已心知肚明的悲剧未来。烟雾依旧缭绕,如同化不开的愁绪,将他重重包裹。
沉默,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盔甲,尽管这盔甲如此不堪一击,且充满了自我折磨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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