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砸在手背上,冰凉。
陆昭没动,只是将那页残纸又往铜鼎碎片上压了压。火光摇了一下,映出纸上一行小字:“此族知悉真相,必除之。”旁边还勾了个朱砂圈,像谁用指尖蘸血画上去的。
赵云站在门边,刀柄被他攥得发亮。他看了一眼陆昭递来的纸角,眉头拧紧,“将军,这是……”
“我爹当年弹劾张让,说他私调宫卫出京。”陆昭声音不高,却一字一顿,“结果案子没审,人就被定了罪。现在看来,不是构陷,是灭口。”
赵云喉结动了动,没再问。他知道陆昭从不提家事,提一次,就是翻一次心口的旧伤。
陆昭低头继续刮另一张残页。霉斑太厚,刀尖一滑,在指腹划了道口子。血渗出来,混着墨迹,反倒把几个模糊的字衬得清楚了些:“建宁六年四月初七子时,天子血脉易,此命可代国运。”
他呼吸一滞。
那日正是少帝刘辩出生时辰。而此前在卢植旧部留下的虎符内侧,刻着八字——永汉元年,玺归幽州。两相对照,竟分毫不差。
“这哪是密卷,”陆昭冷笑一声,“这是本写给活人的遗嘱。”
赵云低声道:“会不会是伪造的?故意引我们进这宅子?”
“若想设局,何必费这么大劲?”陆昭指了指墙上的画像,“张让的脸都挂这儿了,真要骗人,至少画个不像的。”
他话音未落,身后暗河方向传来哗啦水响。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道黑影从水中爬出,浑身湿透,脸上糊着泥,是先前坠河的影卫之一。
那人踉跄几步扑到陆昭面前,抖着手打开油布包,掏出一封湿了大半的信和一张泛黄的画影图形。
“截……截下来的……东海押解途中……有人换囚……”影卫喘着粗气,“这是……原信副本……还有……接货人的模样……”
陆昭接过那张画像,只看了一眼,眼神就变了。
画中人眉心一点红痣,如血凝成。
他立刻从怀中取出张让的旧画像对照。面容不同,但耳垂穿孔的方式一致——那是十常侍亲信才有的记号。再看衣领纹样,云蟒暗绣,层层叠叠,非宫中特许不得使用。
“又是朱砂记。”陆昭喃喃。
赵云凑近看了看,沉声道:“属下已审过俘虏,此人自称受袁府委派,负责接收倭国兵器转运。”
“袁府?”陆昭抬眼,“哪个袁府?”
“袁本初长子——袁谭。”
空气仿佛静了一瞬。
陆昭盯着那颗朱砂痣,忽然笑了下,“好啊,原来不是余党作祟,是早串通好了。一边在朝里踩我爹入狱,一边在海外偷偷炼刀,连接头人都用朱砂做记号,跟张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赵云脸色铁青:“难怪徐晃缴获的环首刀上,刻的是‘甲字三号’批次,与袁绍密约完全吻合。我们一直以为是他背着袁绍干的,没想到……主使者就是他儿子。”
“主使?”陆昭摇头,“还不一定。袁谭未必是牵头的,更像是执行者。你看这朱砂记,标记方式、位置、颜色,全跟张让当年的手法一样。这不是巧合,是传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墙上那幅画像,“二十年前的事,他们还记得这么清楚?说明这条线,从来没断过。”
赵云低声问:“要不要立刻传令,封锁渤海各渡口?”
“不行。”陆昭收起两张画像,贴身藏好,“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袁谭既然敢亲自露面接货,说明背后有恃无恐。我们一动,他就缩回去,再想找证据就难了。”
“可这密卷……”
“更不能声张。”陆昭将残页一片片拢进油布包,“里面提到‘天子血脉易’,这话一旦传出去,洛阳立马大乱。袁绍会借题发挥,说我篡改国本;曹操也会跳出来清君侧。到时候,不是我在查案,是全天下来围剿我。”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先按兵不动。等徐晃带回更多口供,再决定下一步。”
赵云点头,正要说话,忽听头顶铁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屏息。
脚步很慢,像是试探着往前走,每一步都停顿片刻,又退半步,再进。
陆昭缓缓抽出环首刀,刀身贴地,轻轻一推,将油布包推向角落阴影处。赵云则悄然移位,挡在他身前,刀锋对准门口。
门外的人没进来,也没走。
就这么僵持着。
过了半晌,那脚步终于远去,消失在风声里。
“不是影卫。”赵云低语,“他们走路不会拖脚。”
“也不是袁谭。”陆昭眯眼,“他要是来了,不会只站在外面看。”
“那是谁?”
陆昭没答,而是弯腰拾起刚才掉落的一小片残纸。上面写着:“南巷私邸供奉,朱砂记,每月初五渡海。”
他盯着“初五”二字,忽然想起什么。
“今天几号?”
“初六。”
他眼神一凛。
“也就是说,昨天他刚来过。”
赵云倒吸一口冷气:“那咱们进来的时候,他可能就在上面?看着我们一路走到这儿?”
“说不定还帮我们开了机关。”陆昭冷笑,“不然塌得那么巧,正好把我们送下来,又不至于摔死。”
他抬头看向铁门缝隙,微光斜切进来,照在张让画像的脸上。那点朱砂痣,红得刺眼。
“有意思。”陆昭轻声道,“他不想让我们死,也不想让我们走得太顺。既给了线索,又留了杀机。这是在考我能不能看懂他的棋。”
赵云皱眉:“可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陆昭把刀插回鞘中,“但他知道我会来。而且他知道我知道我爸的事。这一局,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布了。”
他走到墙边,伸手抚过那些“陆氏当灭”的字迹。漆痕未干的部分微微发黏,最近一次涂抹,不超过三天。
“他还活着。”陆昭收回手,“而且就在这附近。”
赵云握紧刀柄:“要不要追?”
“追不了。”陆昭摇头,“出口被堵死了,上面又有埋伏。我们现在上去,等于送死。”
“那就在这儿等?”
“等。”陆昭靠着石台坐下,从怀里摸出一块干饼,掰了一半递给赵云,“反正他也知道我们在下面。与其瞎撞,不如让他自己露破绽。”
赵云接过饼,咬了一口,忽然道:“将军,你说……袁谭眉心那颗痣,是天生的,还是后来点的?”
陆昭咀嚼的动作一顿。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那幅画像。
张让眉心的朱砂痣,圆润规整,边缘清晰,明显是人工点染,而非胎记。
而袁谭画像上的那颗……
“你说,”陆昭声音低了下来,“如果这朱砂记不是标记身份,而是传递信息呢?”
赵云一愣:“什么意思?”
“如果每次出现,位置略有不同,代表不同的命令?”陆昭盯着画像,“左偏一分,是启运;右偏一分,是暂停;上下移动,是时间变更……”
他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到案前,抽出那张航线图。
“初七接货,初五现身,日期差两天。”他手指划过图纸,“但如果是用朱砂痣的位置变化来指示具体时辰呢?比如高一点,是寅时;低一点,是卯时……”
赵云听得头皮发麻:“所以根本不需要通信,只要露个脸,消息就传出去了。”
“这才是最狠的。”陆昭冷笑,“满朝文武天天见袁谭,谁会注意他眉心跳了跳?可就这一跳,三千把刀就能神不知鬼不觉运进冀州。”
他盯着图纸良久,忽然道:“徐晃抓的那个岛主,说接货人每月初七登岸。”
“今天初六。”
“所以他明天还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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