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国最近很不太平。
倒不是外敌入侵，而是皇帝赵构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焦虑症——他总觉得满朝文武不够忠心。
“昨日朕咳嗽三声，只有八个人上前关怀！”早朝时，皇帝拍着龙椅，痛心疾首，“先帝在时，他打个喷嚏，能跪倒一片人抢着要传太医！”
宰相李善长躬身出列：“陛下，如今国泰民安，大家忠心不...”
“胡说！”皇帝打断他，“忠心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朕决定了，举办第一届‘赤胆忠心杯’忠臣大赛，评选大梁第一忠臣！”
满朝哗然。
三日后的皇榜前，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和官员。榜文写得明明白白：凡大梁子民皆可参赛，通过“忠字八关”考核，最终胜出者赐金牌忠臣匾，赏黄金千两，子孙三代免科考直接做官。
“这这这...成何体统！”老翰林王守正气得胡子直抖，“忠心岂能如卖菜般评比？”
他话音刚落，旁边年轻官员们已经一窝蜂冲向报名处了。
第一关：忠言逆耳
首关设在皇宫“纳谏堂”。规则简单：当着皇帝的面说真话，越刺耳越好。
第一位参赛者是御史刘直，人称“刘大炮”。他昂首挺胸走入堂中，开口就是：“陛下！您昨日那首新诗《咏鹅》，臣听了三遍没找到韵脚！”
皇帝嘴角抽搐：“还有吗？”
“有！您最近微服出巡吃胖了，龙袍都显紧，该减肥了！”
“好！好！”皇帝额头青筋直跳，“果然是忠言，过关！”
刘直得意洋洋地出来，对排队的人传授经验：“记住，要狠，要准，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二个是兵部侍郎张威。他一进门就跪地痛哭：“陛下！臣昨夜梦见您被一只会说话的兔子刺杀，这一定是上天预警啊！请陛下立即全国捕兔，特别是白兔！”
皇帝扶额：“这也算忠言？”
“句句发自肺腑啊陛下！”
“过...过关吧...”
第三个轮到新科状元林书逸。这书生在堂外背了一晚上《忠臣谏言大全》，进门后深吸一口气，开始滔滔不绝：“陛下！臣观天象见紫微星暗淡，此乃朝中有奸佞之兆；再看民生多艰，赋税如虎；三看边关不宁，将领懈怠...”
“停停停。”皇帝打断他，“你说的这些，跟朕有什么关系？”
“啊？”林书逸懵了，“谏言不都这么说吗？”
“抄袭他人谏言，不诚！”皇帝一挥手，“淘汰！”
堂外围观的官员们窃窃私语：“看来光背模板不行，得个性化定制...”
第二关：忠心护主
这一关设在皇家猎场。规则是：当一头训练有素的“假刺客”（其实是御林军假扮）冲向皇帝时，要用身体挡住。
刘直再次一马当先。刺客刚冲出来，他就一个箭步扑倒皇帝——用力过猛，两人滚了三圈掉进水塘。
张威别出心裁。他见刺客来了，竟转身就跑。就在众人以为他临阵脱逃时，他突然抱着一块大石头冲回来：“陛下闪开！臣用石头砸他！”结果石头脱手，差点砸中皇帝的脚。
轮到林书逸时，他吸取教训，早早在袖子里藏了本《护驾应急预案》。刺客出现时，他不慌不忙翻开小抄：“步骤一，判断刺客方位...步骤二，评估自身能力...步骤三...”
“抓刺客啊！”皇帝被追着跑了三圈，忍无可忍地喊道。
林书逸这才合上小抄冲上去——被刺客一脚踹飞。
第三关：忠孝难全
这一关是情景模拟：一边是皇帝急召，一边是老母病危，如何选择？
刘直拍着胸脯：“当然是先顾陛下！我娘说了，忠大于孝！”
张威眼珠一转：“臣会背着老母去面圣，两不耽误！”
林书逸这次学聪明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当场作赋一篇《忠孝两全颂》，从三皇五帝讲到当今圣上，最后得出结论：“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忠孝本是一体...”
皇帝听得打哈欠：“淘汰。”
“为什么啊？！”林书逸不服。
“太啰嗦。等你作完赋，朕急事都耽误了，你娘也咽气了。”
过关斩将
经过八关奇葩考核，最终进入决赛的是刘直、张威，以及一匹黑马——御膳房切菜工王小二。
王小二能进决赛纯属意外。第二关时他正给猎场送食材，碰见“刺客”，下意识抡起一条咸鱼就把对方拍晕了。第五关“忠君食谱”，他做的“赤胆忠心粥”（猪心炖枸杞）意外获得皇帝好评。第八关“忠心记账”，他交上的账本连三年前少领的十文菜钱都记着要补上。
决赛当日，皇宫广场人山人海。决赛题目只有一道：“证明你是天下第一忠臣”。
刘直率先上场。他脱去上衣，露出后背——上面纹着皇帝的画像！
“臣请刺青师花了三个月纹成！每日对镜跪拜，睡前默诵圣训！”刘直慷慨激昂。
观众哗然。皇帝也吃了一惊：“这...这疼吗？”
“为陛下，千刀万剐又何妨！”
张威不甘示弱。他拍手三下，家丁抬上来一口棺材。
“陛下！这是臣为自己准备的‘忠臣棺’！”张威打开棺盖，里面堆满了写满“忠”字的纸张，“臣发誓，生为陛下人，死为陛下鬼！此棺将陪臣入葬，来世继续效忠！”
现场气氛达到高潮。大家都看向王小二——一个切菜工，能拿出什么？
王小二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皇帝好奇。
“酱菜，陛下。”
“...酱菜？”
“是。三年前陛下微服御膳房，说臣做的酱黄瓜好吃。之后每年黄瓜上市，臣都会做一坛最好的腌上，想着万一陛下再来...”王小二不好意思地说，“这是第三坛了，昨天刚开封，带来给陛下尝尝。”
全场安静了。
没有纹身，没有棺材，只有一坛默默腌了三年的酱菜。
皇帝沉默良久，拿起一块酱黄瓜咬了一口。
“嗯，还是那个味。”
忠心的真谛
颁奖典礼上，皇帝却出人意料地把金牌忠臣匾拆成了三块。
“刘直之忠，在敢言。”皇帝将第一块递给刘直，“朝堂需要说真话的人。”
“张威之忠，在敢为。”第二块给张威，“虽有时过火，但心意可嘉。”
最后，皇帝拿起最小的第三块，却亲自走到王小二面前：“王小二之忠，在持久。三年如一日，不为朕知，不为奖赏，只是做着自己觉得该做的事。”
他转向全场：“这些天朕看了太多夸张表演，都快忘了忠心本该是什么样子。不是背得出多少圣贤书，不是能作多少篇颂文，更不是纹身棺材这般表面功夫。”
“忠心是日常里的坚持，是无人看见时依然守着的本分。”皇帝咬了口酱黄瓜，含糊不清地说，“所以朕决定，从今往后取消忠臣大赛。”
百官正要松口气，皇帝又说：“改为‘年度本分官员’评选，由百姓匿名投票！”
后来，大梁国兴起了一股奇怪的风气：纹身馆倒闭了，棺材铺改行做家具了，而御膳房的酱菜，成了最抢手的贡品。
至于王小二，他拒绝了做官的赏赐，只求皇帝把御膳房旁边那块荒地赐他种黄瓜。
“为什么非要种地呢？”有人问他。
王小二憨笑：“陛下爱吃俺做的酱菜，俺就得种出最好的黄瓜。这跟忠心无关，跟手艺人的脸面有关——答应了的事，就得做到最好。”
这句话传到皇帝耳中，他正吃着新腌的酱黄瓜，闻言笑了：“这才是赤胆忠心啊。”
然后他被咸得直喝水，嘟囔道：“就是下次让他少放点盐...”
而皇城根下，新的传奇正在发酵。据说刘直和张威合伙开了家“忠心培训班”，报名者寥寥；而王小二的酱菜铺子前，队伍排到了城门。
有人问排队的人：“你们真是来买酱菜的？”
“不完全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神秘地说，“听说吃了这酱菜，能在科举作文里自然流露忠心之情，比背《忠臣传》管用多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至于赤胆忠心的真谛——大概就像那坛酱菜，不在多么光鲜的包装，而在时间沉淀后，依然不变的那份咸淡适宜的本味。
不过如果太咸了，记得多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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