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挟着碎冰般的雨粒,亿万道淬了玄冥寒气的冰刃贴着翻涌的江面嘶吼掠过。豆大的雨珠混杂着冰碴,砸在裸露的皮肤上,瞬间便能留下细密的红痕,随后又被刺骨的寒意冻结。卷起的水沫裹着江底淤泥的腥咸,那股混杂着腐朽与潮湿的气息钻入鼻腔,呛得人喉头发紧,打在人脸上的力道,更是堪比刀割,生疼生疼的。
祝公远像一尊被钉在临时监控屏前的铁桩,纹丝不动。屏幕幽蓝的光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将他脸上的沟壑与褶皱勾勒得愈发清晰。颧骨绷得发颤,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下颌线咬出青白的印记,连鬓角的雨水都凝着冰碴,顺着脸颊滑落时,竟带着冰锥划过般的凉意。
画面里,梁山伯的身影正被无数从幽蓝漩涡中探出的手臂攫住。那些手臂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触即碎,指缝间淌着星屑,闪烁着诡异而凄美的光芒。可它们攥住衣料的力道却大得惊人,能清晰地听见布料撕裂的脆响,那声音在风雨声中格外刺耳,像是生命被撕扯的哀鸣。每一次挣扎都像给漩涡喂了兴奋剂,那幽蓝的吸力陡然暴涨,卷得周围的空气都发出呜咽,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哭泣。溅出的光尘落在监控屏上,竟凝出一层冰,将那绝望的画面笼罩在一片冰冷之中。
漩涡中心,动力泉支流的闸门正张着巨口。青铜铸就的拱门上攀着星核碎屑凝成的纹路,此刻像活了的巨蟒般蠕动,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每一次轰鸣都碾碎一片生命的光,那光芒消散的瞬间,仿佛能看到无数生命在其中湮灭,这里,就是神族设在人间的生命流屠宰场,冷酷而残忍。
“英台 —— 接住!!”
吼声刚出口就被江风撕成碎末,消散在风雨里。祝公远喉间涌上铁锈味,那是极致压抑和愤怒带来的血气翻涌,他狠狠咽下,猛地攥住湿透的衬衫领口撕开。昂贵的真丝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裂帛声,崩飞的纽扣撞在监控屏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弹落进积水里,溅起一圈微小的涟漪。
锁骨下方,那枚混血符文正疯了似的蔓延。祝家代管者与神族千年契约的烙印,此刻像被泼了沸油的毒藤,青金色的纹路在暴雨里抽搐,磷光中裹着血丝,正顺着脖颈往心脏爬。每一寸蔓延都带来双重折磨:像被烙铁烫过的灼痛里,裹着冰链缠骨的寒意,两种极端的感受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一把青铜匕首从西装内袋滑到掌心。刃身凉得刺骨,仿佛刚从冰窖中取出,却在指腹触到的地方留着一丝余温。那是上代家主,他父亲临终前攥着它时留下的温度,带着父亲最后的嘱托与力量。祝公远没半分犹豫,将匕首尖端抵在胸口符文最核心的凹陷处。那里的纹路诡异地凹下去,形状竟和女儿腕间那道蝴蝶疤痕分毫不差,这是血脉的羁绊,也是命运的指引。
“以血脉为引,以枷锁为匙…… 破!”
他从齿间挤出祝家祖训里被尘封的禁句,每个字都带着碎牙般的决绝,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匕首狠狠刺入胸膛 —— 预想中的血涌没有来,那溃烂的符文反倒像被点燃的液态汞,顺着青铜刃身疯狂窜动,滋滋作响地汇聚。青金色的光猛地刺破雨幕,在匕首柄部炸开,最终凝成一只青铜蝴蝶,翅尖还沾着星尘似的火星,振翅时带起细碎的嗡鸣,仿佛是远古的呼唤。
监控屏里,吞噬梁山伯的幽蓝漩涡骤然僵住,发出齿轮卡壳般的吱呀声,像是某种强大的力量被突然遏制。那些苍白手臂瞬间绷直,指节泛出青黑,尖啸声刺得人耳膜发疼,像是被光烫出了燎泡,充满了痛苦与不甘。
“呃啊 ——!”
祝公远重重跪倒在江堤上,膝盖撞在青石板上的闷响被雨声吞了大半,却依然能感受到那份沉重的撞击力。暴雨像鞭子似的抽在他裸露的胸膛上,那里的皮肤下,血管正像烧红的铁丝般突突跳动,带着生命最后的搏动。浑浊的瞳孔里,动力泉的倒计时沙漏虚影越来越清晰 —— 幽蓝色的星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漏,每一粒坠落都像重锤砸在神经上,敲打着死亡的倒计时。
最后一粒星尘湮灭的刹那,脑髓里突然炸响一阵尖啸。那是高维玄冥使者的暴怒,像无数冰针猛地扎进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恨意:“祝家混血种!敢破清算程序?动力泉会抽干你们每一滴血!”
青铜蝴蝶在祝英台掌心凝实的瞬间,钱塘江面突然被劈开一道裂痕。不是普通的水纹,是空间本身被撕裂,边缘翻涌着紫黑色的褶皱,噼啪闪着电光,仿佛通往另一个未知的维度。祝英台纵身跃入的刹那,祝公远嘶哑的声音穿透雨幕,像烧红的铁丝扎进她耳里:“别让…… 我们的名字…… 沉下去……!” 这是他最后的期望,是祝家传承的执念。
匕首扎进闸门核心的瞬间,青金色光芒炸了开来。那些原本是枷锁的符文此刻成了最烈的火,顺着青铜闸门的纹路蔓延,烧得星核碎屑滋滋冒烟,发出焦糊的气味。神族筑了千年的死亡结构发出哀鸣,像被敲碎的琉璃,一片片剥落,走向毁灭。
祝公远伏在江堤上,暴雨还在落,可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了。身体的感知正在逐渐消失,瞳孔里的沙漏虚影散了,胸口的符文也像退潮般消融,露出底下灰白的皮肤 —— 那是生命被抽干的颜色,是生命力流逝的证明。
雨,毫无征兆地停了。
死寂的江面上,一个巨大的五行阵图缓缓浮起。金、木、水、火、土的光晕流转,相生相克的力道在阵中撞出闷雷般的轰鸣,充满了天地间最原始的力量。阵图中央,那只青铜蝴蝶正缓缓展翅,翅尖的光尘落在水面上,漾开一圈圈青金色的涟漪,将希望的种子播撒开来。
祝公远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无数青金色的光丝从他胸口逸出,那是他最后残存的生命,也是碎掉的契约符文。它们像归巢的萤火,逆着江风往祝英台跃入的水域飞,连最细的一缕都带着执拗的方向,那是父爱的指引,是最后的守护。
最后一缕光丝没入江面时,江雾恰好漫了上来,仿佛要掩盖这世间的离别与牺牲。
“轰隆 ——!”
监控屏里,幽蓝漩涡像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崩解。那些苍白的手臂化作漫天星屑,幽蓝的光里带着解脱的轻颤,顺着钱塘江的潮汐往远处漂,像亿万颗逆流的星子,回了它们该去的地方,世间的阴霾终于散去。
江堤上,祝公远跪过的青石被雨水冲得发亮。没有血迹,没有痕迹,只有江风掠过石面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铜腥气,证明着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他带着千年的枷锁来,带着最后的父爱走,终究是融进了这片他守了一辈子的江南烟雨里 —— 潮起潮落间,再寻不见,却永远活在了这片土地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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