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庭院,宫灯熄灭的余烬尚在飘散。谢昭宁指尖一颤,琴弦轻鸣,如回应某种无声讯息。她未动,只将内息凝于指端,以极低频音波探向那片残灰所在之地。细微金属颗粒在热流中微微震颤——是铜雀零件,与独孤漠所用窥器同源。她垂眸,不再追索。
夜色渐深,院中寂静如墨。她转身回房,烛火映照窗纸,影影绰绰。直至子时三刻,一道黑影自墙头掠下,无声落于廊前。玄影单膝点地,递上一封油纸密信,掌心微热。她接过,指尖触及字迹,乃沈墨白特制隐墨所书:遇体温则显。
“王爷查你,非敌。”
八字浮现,片刻后,其下缓缓渗出后文:“似有深意。”
她默然良久,目光沉静,却无半分惊疑。早知他不会真如表面那般懒散避世,更不会对她屡次相护而无所图。只是如今,竟已查至她的过往?她将信纸置于烛焰之上,火光一闪,化为灰烬。
翌日未时,她独坐房中,取出《测心引》残卷。此曲极为隐秘,非但需特定音律节拍,更须感知对象的气息特征方可奏效。她闭目凝神,回忆萧景珩数次现身之态——玄袍冷峻,步履从容,气息清冽中隐带兰香,似霜刃裹暖风,锋利却不伤人。
她十指轻搭琴弦,依谱起音。初时音色微涩,如同冰面裂纹蔓延,继而渐趋流畅,银光自琴面浮起,薄如轻纱,笼罩四周。心湖忽现影像:一间幽暗书房,烛火摇曳。萧景珩坐于案前,手中握着一份泛黄卷宗,封页赫然是“尚书府六岁女童户籍录”。他目光落在画像上,指腹缓缓抚过眉眼处,唇角微扬,低语:“有趣。”声音虽轻,却透过琴音清晰入耳。
随即他合卷,眸光深邃,再启唇时,语气已转沉敛:“身世未明,血脉难断。查到底。”
影像消散,琴音戛然而止。
谢昭宁睁眼,指尖仍停于弦上,余震未平。她未曾料到,他会亲阅她幼年旧档;更未料到,那一向漫不经心的眼底,竟藏着如此专注探究之意。非利用,非算计,而是……兴趣?欣赏?抑或更深?
她心头微漾,却立刻压下。在这京城旋涡之中,情之一字最是危险。她可借音律识破谎言,却难防自己心动。
当夜,月华如练,洒落庭前青石板。她推窗而出,立于院中,十指轻拨琴弦,《云阙引》起音清越,穿云破雾。百鸟闻声而动,盘旋屋檐之上,羽翼拂动间似结成无形屏障。此举既示从容,亦为警示——若有敌意靠近,自有暗卫察觉。
片刻后,墙头微响。
萧景珩负手而立,月下身影修长挺拔,玄袍未整,腰封微松,倒像是随意踱来。他手中执一朵素白寒梅,花瓣洁净无尘,蕊心犹带夜露。
“比你的琴声差的,只有这花。”他开口,语调懒散如常,目光却灼然落于她脸上。
谢昭宁不惊不避,反唇轻笑:“王爷深夜翻墙,不怕人说闲话?”
他跃下墙头,步伐稳健,落地无声。几步之间已至她面前,将梅花递出:“怕什么?我又不是来偷听琴的。”
她抬手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掌心,温热一瞬,如电流掠过。她垂眸看花,低声道:“那王爷是来做什么?”
“来看看。”他并未退开,反而稍稍倾身,目光锁住她,“是谁让公主当众失仪,还能全身而退。”
她抬眼迎视,眸光清澈:“王爷觉得,我是用了邪术?”
“若真是邪术,”他缓声道,“我也愿中一次。”
她怔住。
风过庭院,吹动梅枝,一片花瓣悄然坠落,恰好停在她肩头。他伸手欲拂,动作极轻,却在即将触及时顿住,只收回手,淡淡道:“你今日弹的是《云阙引》,可我听来,却不像往日那般空灵出尘。”
她指尖微紧:“那像什么?”
“像在试探。”他直视她,“也在等待。”
她未答,只低头凝视手中白梅。花枝清瘦,却坚韧有力,正如眼前之人——看似慵懒散漫,实则步步为营,连赠花都藏机锋。
“王爷既然能查到我的户籍旧档,”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可曾查过,当年尚书府灭门之夜,为何唯独一个乳母能带着襁褓逃出生天?”
他眸光微动,未料她会主动提及往事。
她继续道:“有人说是我命大,有人说是贵人相救。可我总觉得,那夜大火之中,不止一人活着离开。”
他静静看着她,片刻后道:“你想知道真相?”
“我想知道,”她抬眼,“谁在背后,一直盯着我。”
他低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那你该明白,现在盯你的人,未必都是敌人。”
她心头一震。
他又道:“就像今晚这朵梅,是我从北境带回的。那里风雪酷烈,万物难生,唯有它能在冻土中扎根三年,不开花,不动摇,直到春雷响起,才骤然绽放。”
他说完,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王爷。”她忽然唤住他。
他回首,月光映在他右眼角那道淡疤上,添了几分冷峻。
她问:“你查我,是为了前朝秘辛,还是……为了别的?”
他静默片刻,唇角微扬:“你说呢?”
风再起,吹乱她鬓边一缕碎发。她未及挽起,只见他身影一闪,已跃上墙头。临去前,他回头望她一眼,目光深邃难测。
她立于原地,手中白梅犹带余温。
琴未收,音未绝。
她十指重新搭上琴弦,轻拨一音,清越入夜。
远处屋檐,一只灰羽飞鸟振翅而起,脚踝系着细小铜铃,悄无声息掠过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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