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的手指在琴匣边缘停了一瞬,指尖微颤。方才马车行过街角时,那枚银铃耳坠忽地一晃,似有风穿帘而入,又像被什么无形之物轻轻叩击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斗篷内,袖口滑落半寸,露出抚琴多年留下的薄茧。
春晖园门前已有数辆华盖马车停驻,贵女们三两结伴入园,笑语盈盈。青霜紧随其后,目光扫过四周,忽见远处林荫道上一骑玄衣疾驰而来,马蹄踏碎落樱,竟直抵园门石阶前才勒缰停驻。
萧景珩翻身下马,玄色锦袍未沾尘灰,羊脂玉冠束发,右眼角那道淡疤在日光下若隐若现。他并未立即步入园中,而是站在阶前,抬眼望向园内小径。
谢昭宁正欲举步,忽觉一股气息扑面而来——不是杀意,也不是试探,而是一种极轻、极稳的注视,仿佛自她踏入此地那一刻起,便已被某双眼睛悄然锁定。她脚步微顿,借整理斗篷之机垂首片刻,再抬眼时,恰好与他视线相接。
那一瞬,她心弦微动。
往日里,他的目光总带着几分审视与距离,像是隔着一层雾看她演戏;可今日不同。他的眼神沉静,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如同琴音初起时那一声清越的宫音,不响亮,却直入人心。
她眸光轻闪,旋即敛下,福身行礼:“王爷安好。”
“谢姑娘也来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不似平日那般漫不经心。他走近两步,目光落在她手中琴匣上,“今日还带琴?”
“只是习惯。”她低眉应道,语气如常,指尖却悄然收紧了匣柄,“听闻园中樱开得盛,想录一段《落花引》。”
“倒是个雅兴。”他微微颔首,唇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你素来不喜喧闹,今日怎肯赴这等聚会?”
她抬眸,神情恬然:“世人皆说我欲归隐,可真要终老山林,反倒该先学会如何置身繁华而不染。”
话音刚落,一阵风拂过枝头,粉白花瓣簌簌而下。一片樱花悠悠飘落,恰好停在她伸出手欲扶鬓边青玉簪的掌心。
两人皆是一怔。
她未曾想到他会在此刻出现,更未料到这一片花会如此恰好地落入手中,像是某种无声的应和。她指尖微蜷,花瓣未碎,却已觉心绪微澜。
萧景珩看着她掌心那片花,忽道:“今日心情不错?”
声音很轻,却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她心头一震。
这不是一句寻常寒暄。他的语调里没有讥诮,没有试探,反而透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察觉——仿佛他早已看穿她这些日子的伪装,却又并不拆穿,只是在这风起花落的一刻,轻轻点破她藏在平静下的那一丝松动。
她迅速合拢手掌,将花瓣掩于掌心,退下半步,再度福身:“王爷谬赞,不过是顺应时节罢了。”
说罢,转身欲走。
她必须走。再多留一刻,怕是连自己都无法确定,是否还能维持那份从容。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裙角忽地一滞——竟是不小心踩住了底襟。她身形微晃,虽立刻稳住,未至跌倒,却已失了几分平日的镇定。
身后并无言语。
她不敢回头,只听见一声极轻的剑穗晃动之声,像是“玄冥”随主人心意微震了一下。
青霜见状急忙上前,却被一道黑影无声拦住。她抬眼,只见玄影立于十步之外,面罩覆脸,双刀未出,却以手势示意她止步。
她只得停驻原地,远远望着自家小姐背影。那向来挺直的肩线,此刻竟有一瞬几不可察的僵硬。
萧景珩并未追近,也未再开口。他只是静静站着,目送她沿着花径远去,身影渐渐融入人群。直到她的月白斗篷消失在回廊转角,他才缓缓抬手,指尖拂过腰间剑穗所系的银铃。
铃未响,却似有余音。
风过处,樱雨纷飞,他立于原地良久,终转身翻身上马。马蹄声渐远,唯余满园落花,静铺小径。
青霜终于得以趋前,低声唤道:“姑娘……”
谢昭宁未应,只将方才握过的手掌缓缓摊开。花瓣早已揉皱,边缘泛黄,却仍能看出最初完整的形状。她凝视片刻,轻轻一扬手,任其随风而去。
耳坠上的银铃随着动作轻晃,发出细微声响,像是回应着什么。
她没有察觉,但青霜看见了——那铃声的节奏,竟与方才萧景珩离去时剑穗的摆动频率,分毫不差。
园中茶会尚未开始,亭外已有婢女布席焚香。谢昭宁缓步前行,面上依旧温淡如初,唯有袖中手指悄然屈起,以摩斯暗码轻叩两下:暂停一切调查,今日只作赏花人。
她行至主亭外,立定片刻,目光掠过远处宫墙飞檐。阳光洒在琉璃瓦上,映出一片金光,刺得人眼微涩。
她未回头。
而此时,镇北王府偏院马厩内,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忽然扬蹄嘶鸣。饲卒惊诧回头,只见那马颈下悬挂的铜铃无风自响,连响三声,戛然而止。
喜欢琴音破局:嫡女逆袭成王妃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琴音破局:嫡女逆袭成王妃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