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问完那句话，大殿陷入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皇后身上。她站在凤座前，翡翠如意掉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响。她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但脸上已没有了先前的镇定。谢昭宁静静站着，指尖轻轻搭在琴弦上，没有弹奏，只是感受着空气中那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
萧景珩站在她身侧，手仍按在剑柄上，目光冷峻。
皇后忽然笑了，笑声尖锐刺耳。“你们以为这些证据就能定我的罪？”她抬起头，眼神扫过众人，“这不过是一场早就排练好的戏！谢昭宁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凭什么站在这里指责本宫？镇北王手握兵权，今日带兵入殿，莫非是要逼宫夺位不成？”
她说完这句话，声音拔高，语气咄咄逼人。几位原本低头的大臣悄悄抬头，神色犹豫。
谢昭宁没有回应。她闭上眼，右手轻拨第七弦，无声启动《心音谱》中的“惊惶调”。琴音极低，只有她能感知到那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她清晰地“听”到了皇后的内心——心跳剧烈跳动，呼吸紊乱，恐惧如潮水般涌出。
这不是愤怒，是崩溃前的挣扎。
她睁开眼，声音平静：“娘娘说这是构陷……可您的心跳，在否认时比刚才快了近一倍。”
殿内一片安静。
皇帝眉头紧锁，盯着皇后不语。几名老臣低声议论起来，有人摇头，有人叹气。
皇后脸色一僵，随即冷笑：“你懂什么？一个靠琴艺博宠的女人，也敢妄论国母之心？本宫辅佐先帝登基，扶持四皇子长大，为江山稳定付出多少心血，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抹杀的？”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高：“陛下！您忘了是谁在您最艰难的时候陪在身边？是谁替您铲除异己、平定叛乱？如今您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毁掉二十年的情分吗？”
她猛地转身，扑向龙椅方向，脚步踉跄，发簪歪斜。她跪倒在地，袖袍扫翻案上玉简，声音带着哭腔：“陛下！臣妾为您付出一切，连亲生儿子都被您拿来当作棋子……可您现在，却要听信外人之言，将我推入深渊吗？”
没有人上前扶她。
她抬起头，脸上泪水纵横，凤冠歪斜，钗环凌乱，早已没了半分皇后的威仪。她指着谢昭宁，声音嘶哑：“都是你！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搅乱局势，本宫何至于此？你根本不是什么尚书府嫡女，你是灾星！是祸根！”
谢昭宁依旧站着，目光沉静。她没有退后一步，也没有开口反驳。她只是再次轻拨琴弦，确认皇后的心理防线正在彻底瓦解——那股恐惧中夹杂着不甘，愤怒里藏着绝望，像一座即将崩塌的堤坝。
皇后见无人回应，情绪更加失控。她爬起来，冲向谢昭宁，却被萧景珩一步挡在前面。他没有拔剑，只是冷冷看着她。
“滚开！”皇后尖叫，“你们是一对狗男女！一个用美貌迷惑君王，一个用武力威胁朝堂！你们合起伙来害我，就是为了夺权！”
她转身又扑向皇帝，跪倒在龙阶之下：“陛下！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您的结发妻子，是四皇子的生母！若您今日废我，天下人会怎么说您？说您忘恩负义，说您冷酷无情！”
皇帝沉默着，脸色阴沉。
皇后伏地痛哭，肩膀剧烈抖动。她一边哭一边喊：“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皇室血脉延续！谢昭宁她根本不属于这里，她不该回来！她该死在那场大火里！”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谢昭宁的手指猛地一顿。
琴弦震动了一下，发出短促的一声。
她终于明白，当年尚书府灭门，不是偶然。那是皇后亲手策划的清洗，只为斩断前朝血脉的最后线索。而自己，正是她最害怕面对的真相。
皇后还在哭喊：“你们不明白……我不能让任何人动摇皇权！我不能让那个秘密曝光！如果让人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继承者，整个江山都会乱！”
她抬起头，满脸泪痕，眼神却疯狂：“所以我要查清血祭之法，我要找到秘库钥匙！只要我能掌控力量，谁也不能动我！”
谢昭宁缓缓开口：“您真正怕的，不是失去权力，而是被人看穿——您只是一个冒牌货。”
皇后猛然扭头，双眼通红：“你住口！你什么都不懂！你以为我很享受这些阴谋吗？我只是不想被淘汰！我不想像那些女人一样，被随意抛弃！”
她抓起地上一块碎玉片，举在手中，声音发颤：“若今日我倒下，明日就会有人踩着我的尸骨往上爬！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她举起玉片，像是要冲向谢昭宁，又被萧景珩一个眼神震慑住。她站在原地，手抖得厉害，玉片掉落，砸在金砖上裂成两半。
大殿里鸦雀无声。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婉儿……你真的走到这一步了？”
皇后身子一颤，转头看向他，眼泪再次涌出：“陛下……您还记得我们年轻时的样子吗？您说过，这一生只信我一人……可现在呢？您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给我一句辩解的机会？”
她说着又要爬过去，却被两名侍卫悄然靠近，挡在两侧。她愣住，看看他们，又看看四周冷漠的脸，忽然放声大笑。
“好！好一个天家情深！好一个君臣和睦！”她笑着流泪，“原来在我最需要你们的时候，所有人都选择了背叛！”
她猛地站直身体，披散的头发垂落肩头，凤袍凌乱不堪。“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一切都毁了吧！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她从袖中掏出一枚铜牌，狠狠摔在地上。铜牌裂开，露出里面暗藏的红色粉末，随风扬起一丝微尘。
谢昭宁立刻察觉不对，迅速拨动琴弦，弹出一段急促音波。空气微微震荡，那粉末尚未扩散就被震落。
萧景珩立即喝道：“封锁殿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皇后却毫不在意，反而冷笑：“晚了……这只是开始。你们以为抓住我就结束了？外面还有更多人在等信号。只要我一声令下，整个京城都会陷入混乱！”
皇帝猛地站起：“你竟敢威胁朕？”
“不是威胁。”皇后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容，“是告别。”
她抬起手，指向谢昭宁：“你赢了，因为你有琴，有他护着你。可你知道吗？真正的痛苦，不是失败，而是明明拼尽全力，还是被所有人否定。”
她的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身影飞奔而来，在殿门口停下。
“报——！”传令官喘着气，“西城门发现可疑火光，守军正紧急应对！另有三处粮仓冒出浓烟，疑似遭人纵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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