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蓝此刻的愿望简单到极致 —— 一口水。
失去向导后,他和阿穆隆等四人在茫茫大漠中彻底迷失了方向。黄沙漫无边际,只有烈日与黑夜交替,时间在干燥的风里变得模糊。他们失去了食物、水源和帐篷,只能趴在马背上,任由正午的强光炙烤皮肤,感受着体内的水分像被抽走的海绵,一点点流失。嘴唇早已干裂出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烧般的疼痛。
又一个日出染红沙丘时,更糟的事发生了 —— 几匹战马相继倒毙,滚烫的沙地上只留下几具干瘪的尸体。阿穆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抽出弯刀划开马颈,暗红的马血汩汩流出。卫蓝和另外两人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大口吞咽着温热的马血,生涩的马肉被撕扯下来,嚼都不嚼就咽进肚子。血腥味和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却没人在乎 —— 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念头。
稍稍恢复些力气后,四人躺在渐渐发烫的沙地上,谁也没说话。绝望像藤蔓般缠上心头,连风都带着灼热的温度,仿佛要将他们融化在这片黄沙里。
太阳越升越高,沙地烫得再也无法躺人。马血早已蒸发殆尽,只剩下马尸在烈日下暴晒。卫蓝的喉咙干得像要冒烟,视线开始模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为了莫莉,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可当阿穆隆庞大的身躯在视线里突然消失时,他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趴倒在地,意识像沉入深海般渐渐模糊。
就在这时,他胸腹间突然泛起淡淡的蓝光,柔和得像月光。蓝光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渗入沙地,从地下十几米甚至几十米的地方汲取水分 —— 细小的水分子、水颗粒汇聚而来,像无数条看不见的小溪,缓缓渗入他的身体。脱水的痛苦渐渐缓解,干涸的喉咙也泛起一丝湿润。
而卫蓝的脑海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涌现出来,模糊、扭曲,却又带着刺骨的真实。
第一个画面里,一位青袍老者背手站在一块五彩巨石前,仙风道骨,笑容爽朗:“英雄无论出身,入道不分先后!我们五人得天独厚,以‘困天五行炼化大阵’封住盘古,此乃天命!从此我们结为异姓兄弟,共掌天地,岂不快哉?”
巨石周围是焦土废墟,一位冷艳少女依偎在青袍老者身边,脸色苍白。不远处,四位伤者跌坐在地:红袍老者和褐袍老者嘴角挂血,望着青袍老者满脸骇然;金甲中年人面无表情,不知在思索什么;最惨的是一位穿海蓝色龙纹战甲的青年,赤发披散,左手捂胸,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女,眼神痴迷得近乎疯狂。
画面猛地切换,少女冷漠地看着赤发青年:“我不会喜欢你的!哥哥已将我许配给四哥,你别再犯傻了!” 她说完腾空而去,只留下青年一脸沮丧,像被遗弃的孩子。
又一个场景出现 —— 高耸入云的雪山下,金甲中年人负手而立,眼中电光如实质般射向胸口中箭的赤发青年:“生灵涂炭,你还有何话可说?”
赤发青年惨笑一声,声音嘶哑:“我百口莫辩,愧对苍生!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他纵身跃起,一头撞向雪山!
“轰 ——!”
场景又换,封印盘古王的神石渐渐不稳,赤发青年和其余四人盘膝而坐,盘古王的一丝元神却从金甲中年人的方向跑了出来,几人为了稳固结界,都动弹不得,只有冷艳少女与之一战,盘古分神却不恋战,一溜烟跑掉了。
而另一股分神又要从五彩神石当中透出,少女再也顾不了许多,以身化界,舍弃了肉身,投入了五彩神石,一滴元神之泪留在了半空中,几个人同时叫了起来,赤发青年红了眼,想要追随而去,但一只手臂从自己的胸腹间透了出来,接着另一只手中抚上了自己的天灵盖!
紧接着就是无尽的黑暗,然后一个狂傲的声音说:“卫蓝你个该死的废物!你要是死在这种鬼地方,我看不起你!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我的转世!这样吧!你把身体交给我,后面的路我替你走!”
之后卫蓝感到头脑阵阵疼痛,意识渐渐模糊,就在他感觉头脑要炸裂开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脑海里,是莫莉!
“我的爱人,一定要坚持住!我还等着你来接我........”
卫蓝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他大口喘着气,才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 —— 四周昏暗,没有了灼热感,四肢百骸竟舒坦无比,仿佛从未经历过脱水与疲惫。
回想起刚才,自己的身体差点被自己的前世占据,不禁有着深深的后怕。
这时,雷鸣般的鼾声传入耳中,身侧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人,看体型正是阿穆隆他们。卫蓝坐起身,借着隔壁外间透进来的火把微光,看清了这是一间牢房 —— 石墙斑驳,地面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
他皱起眉头:是谁救了自己?又为什么把他们关起来?按常理,脱水后要三天才能恢复,可他现在竟处于巅峰状态。还有那些记忆片段,到底是谁的过往?
“喂!你醒了?”
黑暗的角落里突然传来粗声粗气的说话声,语言古怪,既不是阿拉伯语,也不是土耳其语,更不是波斯语 —— 卫蓝跟着阿旺达学过附近民族的语言,却一句也听不懂。
“你在说什么?” 卫蓝试探着用中文问道。
“格老子的!你是宋人?” 角落里的声音瞬间兴奋起来,生硬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
“算是吧。” 卫蓝警惕地看向黑暗,“你是什么人?”
“老子是哈喇契丹人!大西辽国的征西大将军,耶律鸿舟!” 那人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巨大的身影比阿穆隆还魁梧一圈,满脸横肉,眼神凶狠,一看就不好惹。
“这里是哪?你怎么会被关在这?” 卫蓝急于弄清处境,却对眼前这座 “小山” 多了几分戒备。
“呜哇!娘娘来个呸!” 耶律鸿舟突然扯开嗓门骂了起来,震得牢房嗡嗡作响,“老子奉王命西征突厥,娘个皮的!一场大风把兵吹没了,路上又碰到这群突厥狗种,关在这破砬子地方三个多月!他们是想拿老子当人质,跟我王谈条件!”
他说话颠三倒四,满口污言秽语,阿穆隆等人被惊醒了,却因疲惫不堪,只是睁开眼躺着,听不懂中文的他们,只能茫然地看着耶律鸿舟。
卫蓝听明白了 —— 他们落入了突厥人手里。阿旺达曾说过,土耳其人和突厥人本是同源,只是叫法不同。看来他们昏倒后,要么被追兵追上,要么被路过的突厥人发现,直接关了起来。可他们杀了那么多突厥人,为什么不直接处死,反而救了他们?耶律鸿舟是因为有利用价值才被关押,那他们呢?
卫蓝想不通,干脆不再纠结,闭上眼准备休息。
“喂!老子都说了自己是谁,你还没说!我吃亏了!别睡!” 耶律鸿舟凑过来,蒲扇般的大手推了推卫蓝。
“我们是商队护卫,商队被突厥人抢了。” 卫蓝闭着眼,含糊地回答。
“商队?娘娘的腿!怎么就便宜了突厥狗种?” 耶律鸿舟拍着大腿骂道,“要抢也该老子先下手啊!”
就在这时,牢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黑衣土耳其士兵举着火把走进来,目光扫过众人,见都醒了,又转身走了出去。
“喂!别走啊!老子饿了!拿饭来!” 耶律鸿舟拍着牢门大吼。
没想到还真有效 —— 很快有人提着一个大食盒过来,耶律鸿舟一把抢过,掀开盖子,里面竟有酒有肉,十分丰盛。他也不管别人,扯过一条羊腿就往嘴里塞,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滴。
卫蓝和阿穆隆等人早已饥肠辘辘,也顾不上体面,争先恐后地抢过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耶律鸿舟风卷残云般吃完,大半食盒的东西都进了他的肚子。他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回到角落坐下:“小子,听好了 —— 这顿是你们最后一餐。三个月里,我送走了六波人,没一个能回来的。劝你多吃点,好上路。”
卫蓝的心猛地一沉:“那些人去哪了?”
“老子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奴隶。” 耶律鸿舟眉飞色舞地说,“奴隶就要取悦主人,主人叫你们干啥就干啥。不过看你们的块头…… 嘿嘿,自然不会叫你们干苦力。”
卫蓝沉默了,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耶律鸿舟见他不说话,觉得没趣,突然伸手拍向卫蓝的右肩 —— 他想试试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有多少力气。
卫蓝早有防备,向左一闪,左手握拳迎了上去。
“啪!”
一声闷响,卫蓝纹丝不动,耶律鸿舟却闷哼一声,噔噔噔连退三步,撞在石墙上才稳住身形。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卫蓝,眼神里满是震惊 —— 自己的力气在西辽军中数一数二,竟被这个年轻人轻易挡住?
耶律鸿舟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再也不吭声了。牢房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 “噼啪” 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未知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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