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健和周红的婚礼办得简单热闹。
没有轿车，没有宴席。
有的只是家属院邻里们的祝福和一张张喜悦的笑脸。
婚礼那天，高健骑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车头上扎着大红花，去把周红接了回来。
周红穿着肖芷涵帮她挑的那块军绿色卡其布做的新衣服，脸上化了点淡妆，整个人既飒爽又娇羞。
家属院的院子里摆了三大桌流水席。
所有的菜都是婆婆张桂芬和邻居张桂芬等几个手巧的军嫂一起忙活出来的。
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每一道菜都充满了人情。
大家吃着喝着笑着闹着，整个家属院都沉浸在喜庆中。
婚后的日子很甜蜜。
高健是个细心体贴的男人，他把周红宠得很好。
每天下班，他都会抢着做饭洗碗。
周红喜欢吃酸的，高健就跑遍整个县城给她买来最新鲜的山楂和橘子。
周红晚上睡觉爱踢被子，他就定好闹钟半夜起来好几次给她盖好被子。
他们那个小小的单身宿舍被周红布置得温馨整洁。
墙上贴着她从画报上剪下来的美人头，窗台上摆着她养的几盆吊兰。
每天屋子里都充满了他们的欢声笑语。
周红常常对肖芷涵说，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这份幸福在高健的母亲到来之后被打破了。
高健的母亲是个典型的农村老太太。
她一辈子生活在乡下，思想传统固执。
听说儿子在城里结了婚，她便坐着长途汽车从乡下赶了过来。
老太太一来，这个小小的家里气氛就变了。
她像一个将军巡视领地，把屋里屋外都打量了一遍。
然后就开始了她的指点。
“这墙上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赶紧撕了！”
“过日子要精打细算，买这么多花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你看你这地，扫得一点都不干净，犄角旮旯里全是灰！”
老太太的嘴像机关枪，把周红从头到脚都数落了一遍。
周红是个直性子，哪里受得了这个。
她当场就想反驳，被高健偷偷拉住了。
高健在她耳边小声说：“我妈就是这样的人，你多担待点。”
周红看在丈夫的面子上，把话咽了回去。
但她心里已经憋了一股火。
这还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婆媳之间的矛盾开始爆发。
最大的矛盾集中在吃饭上。
高健的母亲节俭了一辈子，看不惯周红花钱大手大脚。
周红想买点肉改善伙食，老太太就说她败家。
“天天吃肉，当心把福气都吃没了！”
“我们那时候，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点荤腥，不也照样过来了。”
周红做的菜放点油，放点酱油，老太太也看不惯。
“这么好的菜，让你给糟蹋了！放那么多油，你当油不要钱啊！”
每天的饭桌都成了婆媳俩的战场。
高健夹在中间很难办。
他劝母亲，母亲就哭，说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他劝妻子，妻子就满腹委屈，说这日子没法过了。
除了吃饭，另一个导火索就是生孩子的问题。
老太太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抱孙子。
她看周红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就开始着急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偏方，每天逼着周红喝。
那黑乎乎的药汤闻着就想吐。
周红不肯喝，老太太就开始念叨。
“你这肚子怎么就不争气呢！我们老高家可就健健这一根独苗，你要是生不出儿子，那就是我们老高家的罪人！”
“我告诉你，女人不会下蛋，那就是只没用的母鸡！”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戳在周红的心上。
周红气得浑身发抖。
她和高健结婚才几个月，怎么就成了不会下蛋的母鸡了？
这天晚上，老太太又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逼着周红喝。
周红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碗推开。
“我不喝！”
“啪”的一声，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药汤溅得到处都是。
老太太愣住了，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
“哎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给他娶了媳妇，结果儿媳妇就这么对我啊！”
“我没法活了！我不活了啊！”
高健下班回家，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一个摔碎的碗，一个坐在地上撒泼的母亲，一个气得满脸通红的妻子。
高健一个头两个大。
“妈，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他去扶母亲。
“我不起来！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死在这里！”老太太耍起了无赖。
周红看着他们母子俩只觉得心寒。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摔门而出。
外面下着小雨，冷风夹着雨丝打在脸上。
周红在街上走着，眼泪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这个城市除了那个让她窒息的家，她无处可去。
最后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肖芷涵家的楼下。
她看着那扇窗户里透出的灯光，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上去。
她不想把自己的这些烦心事去打扰正在备战高考的肖芷涵。
周红在楼下站了很久，直到全身都湿透了，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了那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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