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粗糙冰冷的边缘硌着我的肋骨,剧烈的干呕撕扯着喉咙和胃袋,却只吐出几口酸苦的胆汁。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手臂上那道“微笑”伤痕,传来阵阵冰冷刺骨的灼痛。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像无数窥探的眼睛。
我能感觉到,那束来自楼上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我的背上。穿透了距离,穿透了暮色,穿透了我狼狈不堪的躯壳。
终于,胃里的翻腾暂时平息,只剩下空荡荡的抽搐和喉咙的灼痛。我扶着垃圾桶,直起身,用袖子胡乱擦掉嘴角的污渍和眼泪。抬起头,看向那扇熟悉的窗户。
窗边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但我知道,他就在门后。如同守候猎物的毒蛇,盘踞在巢穴的入口。
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我一步一步挪进楼道。
电梯冰冷的金属门映出我苍白如纸、眼眶深陷的脸,像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游魂。手腕上的青紫指痕在灯光下更加狰狞,而左臂那道渗血的“微笑”,则隐藏在长袖之下,像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死寂的楼道里格外清晰。转动。咔哒。
门开了。
温暖的灯光混合着食物的香气涌了出来,与外面阴冷的夜色形成刺眼的对比。宋清就站在玄关,穿着柔软的家居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长途归来的疲惫。他手里甚至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宴宴!你终于回来了!”他立刻迎上来,声音里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关切,“脸色怎么这么差?手怎么这么凉?”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脸颊。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我皮肤的瞬间,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的排斥感如同高压电流般窜遍全身!胃部猛地一抽,喉咙口瞬间被酸腐的浊气堵住!我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侧身避开!
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左臂的伤口,一阵尖锐的刺痛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宋清的手僵在半空。他脸上的担忧瞬间凝固,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锐利如刀的光芒飞快掠过,快得几乎捕捉不到。随即,那担忧又如同潮水般覆盖上来,甚至更加浓烈。
“怎么了?宴宴?”他放下牛奶杯,语气带着受伤般的困惑,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了我因为疼痛而微微蜷起的左臂上,“你手臂怎么了?受伤了?”他不由分说地伸手,直接抓住了我的左手腕——避开了青紫的指痕区域,却正好覆盖在袖口边缘!
他的手指温热有力,如同铁箍!
“没…没什么!”我惊恐地想抽回手,声音都变了调,“不小心…蹭了一下!”
“蹭了一下?”宋清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根本不理会我的挣扎,另一只手直接撩开了我左臂的袖子!
昏黄的玄关灯光下,那道暗红色的、弯弯曲曲的“微笑”伤痕,如同一条丑陋的毒蛇,瞬间暴露在空气中!也暴露在宋清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宋清脸上的所有表情——担忧、困惑、疲惫——如同破碎的面具般片片剥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令人胆寒的冰冷!那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彻底的、如同解剖刀般锋利的洞悉!他死死地盯着那道伤痕,仿佛要透过皮肉,看清里面蠕动的诅咒本质!他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停滞了。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我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
“这…是什么?”宋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寒冰的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我的心上。
他捏着我手腕的力道骤然加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手臂上那道“微笑”伤痕在他的注视和紧握下,传来一阵尖锐的、仿佛被烙铁烫过的剧痛!冰冷的灼烧感瞬间加剧!
“我…我不知道!”剧烈的疼痛和恐惧让我几乎崩溃,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在青石镇…在老宅…被什么东西划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语无伦次,半真半假地哭喊,试图用恐惧掩盖更深层的秘密。
“青石镇?老宅?”宋清重复着这两个词,冰冷的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每一寸皮肤。
他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残酷,充满了嘲弄和了然。“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家休息吗?”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像淬了毒的冰针,一根根扎进我的神经。
他没有追问伤痕的具体来源,仿佛那伤痕本身的存在,就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我…我闷得慌…就想…就想出去走走…”我徒劳地辩解着,手腕的剧痛和手臂伤痕的灼烧让我浑身发抖。
“走走?”宋清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从鼻腔里哼出来的冷笑。他猛地松开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我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鞋柜上。
他不再看我,转身走向客厅,背影挺拔而僵硬,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风暴。“去洗个热水澡,把脏衣服换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却比刚才的冰冷质问更让人毛骨悚然,“然后,把药喝了。”
那杯温热的牛奶,此刻放在茶几上,像一杯等待饮下的毒药。
我逃也似的冲进浴室,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瓷砖滑坐在地,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手腕上被他捏过的地方传来钻心的疼痛,已经红肿起来。
而左臂上那道“微笑”伤痕,在浴室明亮的灯光下,颜色似乎更深了,暗红得发黑,那弯弯曲曲的线条,像一个咧开嘲讽的鬼脸,无声地注视着我。
他用最“温柔”的方式,对我施加了最残酷的刑罚。他洞悉一切,却选择不揭穿。他用行动告诉我:你的挣扎,你的逃离,你的发现,在我眼中,不过是徒劳的、可笑的表演。你,永远在我的掌控之中。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无法洗去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手臂伤口的灼痛。
我机械地清洗着,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宋清看到伤痕时那瞬间变脸的眼神——那不是意外,不是震惊,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终于来了”的了然和……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奋?
洗过澡,换好衣服,我如同奔赴刑场般走出浴室。客厅里,宋清坐在沙发上,手里翻着一本财经杂志,姿态闲适。那杯牛奶还放在原位。
“喝了。”他没有抬头,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我看着那杯白色的液体,胃里熟悉的排斥感再次翻涌。这一次,不仅仅是对宋清,似乎对这杯他经手的牛奶,也产生了强烈的生理性厌恶。
“我…我胃不舒服…喝不下…”我小声说。
宋清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脸上,那眼神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医生开的药,必须喝。”他放下杂志,站起身,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要我喂你吗?”
他靠得很近,那股雪松的气息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我几乎窒息。胃里翻江倒海,手臂伤痕灼痛加剧。我知道,我没有选择。
我颤抖着手端起牛奶杯,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如同饮鸩止渴般,将那温热的、带着淡淡腥甜的液体一饮而尽。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强烈的恶心感几乎冲破压制。
宋清满意地看着空杯,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安抚的微笑。“这才乖。去睡吧,你需要休息。”他抬手,似乎想习惯性地揉揉我的头发。
我猛地后退一步,如同受惊的兔子。
他的手停在半空。空气再次凝固。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无波的寒潭。他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手,转身走向书房。“晚安。”门轻轻关上,隔绝了他最后的身影,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逃回卧室,反锁门,扑倒在床上,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牛奶在胃里像一块沉重的、冰冷的石头,不断诱发着恶心感。手腕和手臂的疼痛交织着,提醒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疲惫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意识在恐惧和不适中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我坠入了混乱而诡异的梦境。
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片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昏黄摇曳的光线。像烛火,又像即将熄灭的油灯。
我站在一个极其压抑、极其古老的空间里。粗糙的石墙,低矮的穹顶,空气里弥漫着灰尘、腐朽的木头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墙上似乎刻着一些扭曲的、无法辨认的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蠕动的阴影。
一个破败的、布满灰尘的神龛或祭坛立在正前方。上面没有神像,只散落着一些早已干涸发黑、看不出形状的污渍。
而祭坛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是我从青石镇带回来的那枚残缺的、冰冷的金属薄片!
它不再是死物!在梦境昏黄的光线下,它散发着一种幽幽的、暗绿色的、仿佛来自幽冥的微光!薄片上那些模糊扭曲的纹路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如同活物般在金属表面缓缓蠕动、流淌!它们纠缠着,盘旋着,最终汇聚向中心那个微小的、凹陷的点!
那个点,像一只闭合的、邪恶的眼睛!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恶心感攫住了我!比面对宋清时强烈千百倍!我想逃离,双脚却像被钉在地上!
就在这时,祭坛后面、那浓重的阴影里,传来了声音。
不是人声。是……两个极其相似的、痛苦的、充满怨毒和诅咒的嘶吼!如同野兽濒死的哀嚎,又像厉鬼不甘的尖啸!它们重叠在一起,互相撕咬,互相诅咒!
“诅咒……血脉……”
“背叛……禁锢……”
“至死……方休……”
“爱欲……秽涌……”
破碎的、充满恶意的词句,伴随着那非人的嘶吼,如同冰冷的毒液,强行灌入我的脑海!
“呃啊——!”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如雷,仿佛要冲破胸腔!冷汗浸透了睡衣,粘腻冰冷地贴在身上。喉咙口那股强烈的呕吐感达到了顶峰!
“呕——!” 我捂住嘴,剧烈地干呕起来,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恶心而剧烈颤抖!
梦境中那血腥的场景、那蠕动的金属纹路、那重叠的怨毒嘶吼……清晰得如同刚刚亲历!那枚金属薄片中心凹陷的“眼睛”,仿佛还在黑暗中幽幽地盯着我!
胃里的翻腾稍稍平息,我靠在床头,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冰冷。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黑暗的房间。
书桌的方向,那个被我藏在背包最隐秘夹层里的位置……
一点极其微弱、极其诡异的……幽绿色光芒,正透过背包的布料缝隙,一闪……一闪……
如同梦境中,那枚金属薄片在祭坛上散发的……幽冥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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