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的风停了。
数万仙人，无论是在逃离还是在传讯，此刻都动作僵硬。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黑衣青年身上。
他静静站着，身后跟着两人，成了全场的中心。
那个被废掉的金仙队长瘫在地上，口吐白沫，身体还在抽搐。
他就是牧尘口中“规矩”的下场。
“他要等主事人来见他？”
“这里的主事人是赵天罡仙君吧？听说赵仙君脾气火爆，最重仙都颜面。”
“这人死定了，赵仙君的‘天罡领域’，能磨灭太乙仙君的道躯！”
人群中再次响起议论，但声音小了很多，带着恐惧。
凌风站在牧尘身后，心脏狂跳。
他知道赵天罡，仙都巡逻殿的实权长老，手段狠辣。
主人要直接对上一位成名已久的太乙仙君。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众人以为赵天罡要来时，一股完全不同的威压从仙都深处笼罩而来。
这股威压不狂暴，反而很柔和。
但这柔和之下，是更恐怖的掌控力。
整个渡口的空间法则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然后重新定义。
空气不再流动，灵气停止了喧嚣，所有仙人感觉自己的仙元运转都慢了一拍。
这是属于太乙仙君的言出法随。
“赵天罡来了？”有人颤声问。
“不，这气息不对，不是天罡仙君的霸道法则。”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渡口上空。
来人身穿云纹白袍，鹤发童颜，手握白玉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目光平静，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牧尘身上。
那眼神没有愤怒，只有高高在上的审视。
“云鹤长老！”
“是巡逻殿的云鹤仙君！”
人群中爆发出低呼，一些人比见到赵天罡还要恐惧。
凌风脸色也变了，低声对牧尘说：“大人，是云鹤，他比赵天罡更难缠。此人笑里藏刀，执掌仙都刑律，死在他手上的太乙都不止一个。”
云鹤长老没有理会众人。
他看着地上那名被废掉的队长，眉头微皱。
他再次看向牧尘，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什么人，敢在仙都边界闹事，还伤我守卫。”
话音落下，他周围的法则开始向牧尘挤压。
那是一股秩序之力，要将一切不合规矩的存在抹平。
然而，那股力量在靠近牧尘三尺时，便悄然消融。
牧尘甚至没看他。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地上的守卫身上，语气冷漠。
“他该废。”
云鹤长老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他执掌刑律万年，第一次见到有人在他面前，用如此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出这种话。
“仙都有仙都的规矩。”
云鹤长老的声音冷了下来，手中拂尘轻轻一扬。
“伤我巡天卫，按律，当废去修为，打入九幽魔渊，永世不得超生。”
他像是在宣判一个事实。
随着他的话，整个渡口的法则都开始排斥牧尘，一股伟力轰然降临。
这是太乙仙君的“言出法随”。
在他的领域内，他的话就是天条。
凌风在这股力量下脸色煞白，几乎要跪倒。
他身旁的太乙剑侍身上剑气一闪，才勉强抵消了这股压力。
牧尘终于抬起了眼。
他的眼神里没有敬畏，也没有恐惧，只有一丝嘲弄。
“规矩？”
他反问一句。
然后，他用宣告的语气，对云鹤，也对这方天地说。
“我来这里，就是制定新规矩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世界静止了。
不是法则禁锢，也不是仙元压制。
是时间。
流淌于万物之上的时间法则，被强行按下了暂停。
云鹤长老脸上冷漠的宣判凝固了。
他手中的拂尘，扬起的白色丝线，根根分明地停在半空。
远处仙人脸上的惊恐，近处守卫身上的颤抖，都成了一幅静止的画卷。
整个世界，只有黑与白。
除了牧尘。
云鹤长老的意识还在。
但他发现，自己的思维和神念，都被拖入了无比缓慢的泥潭。
他想转动眼珠，这个简单的动作，在他的感知中需要一万年。
他想催动体内的太乙仙元，那奔腾的能量此刻比万载玄冰还要沉寂。
他引以为傲的太乙领域，他言出法随的秩序法则，此刻都成了笑话。
他成了自己领域里的囚徒，无法反抗。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这是什么力量？
这不是仙元，不是法则，这是更高维度的碾压！
他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个黑衣青年，无视他布下的所有法则，无视整个静止的世界，一步步向他走来。
每一步，都踩在他的道心上。
牧尘来到他的面前，平静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没有情绪，只有一片灰色的死寂。
云鹤长老终于明白。
这不是挑衅，也不是狂妄。
这是一种生命层次的俯视。
就像他看待蝼蚁，对方也是这么看待他的。
牧尘到底是谁？
这个念头，在他缓慢的思维中艰难地浮现。
牧尘伸出一根手指。
指尖萦绕着一缕极细的灰色气流。
那是纯粹的毁灭法则。
他眼睁睁看着那根手指，以一种无法躲避的姿态，轻轻点向自己的眉心。
那里是他的紫府，是他道果的根基。
他能感觉到，一旦被那缕灰色气流碰到，他万年苦修的太乙道果会瞬间崩解，化为虚无。
他的存在，将从这片时空被彻底抹去。
不！
我不想死！
恐惧冲垮了他身为太乙仙君的尊严。
就在那根手指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刹那。
“嗡”
静止的世界恢复了流动。
时间再次开始。
“噗通！”
云鹤长老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拂尘掉在地上。
他身上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颤抖。
冷汗浸透了他的道袍。
周围的仙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看来，云鹤长老只是宣判了牧尘的罪名，然后，这位太乙仙君就毫无征兆地跪下了。
整个过程，不到一眨眼。
发生了什么？
没人知道。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结果。
一位太乙仙君，跪在了一个外来者面前。
“你……你到底是谁？”
云鹤长老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恐惧。
他不敢抬头看牧尘的眼睛。
刚刚时间静止中的那一幕，成了他永恒的梦魇。
牧尘收回手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没有波澜。
“现在，可以谈谈新规矩了吗？”
“可以……可以！前辈您说，您说的，就是规矩！”
云鹤长老的头深深低下。
前辈。
这个称呼从一位太乙仙君口中说出，让周围仙人脑中一片空白。
“我要仙界三十三重天，和九霄仙都的核心情报玉简。”
牧尘直接说出目的。
“特别是势力分布，资源秘境，以及各大家族的信息。”
云鹤长老身体一僵。
这是九霄仙都的命脉。
他感受到锁定在眉心的毁灭气息，那股随时能抹杀他的力量没有减弱。
生命和机密之间，他只犹豫了半秒。
“有！晚辈这里就有！”
他颤抖着手，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枚紫金色玉简，双手举过头顶。
“前辈，这是仙都最高机密之一的《九霄舆图》，记载了仙都七大古族及下辖所有势力的分布和情报。”
他急忙解释：“仙都由七个最古老的家族共同掌控，我们云家是其中之一。这枚玉简，只有各族长老才有资格持有。”
牧尘伸手一招，玉简飞入他手中。
神念探入，一幅详尽的立体星图在他识海中展开。
无数势力盘根错节，各种隐秘航道和资源点被清晰标注。
最核心的区域，是七个庞大的星域，分别标注着：云家、赵家、叶家、萧家、李家、陈家、王家。
七大古族。
牧尘收回神念，将玉简丢给凌风。
“收好。”
“是，主人！”
凌风接过玉简，双手都在发抖。
有了这个，整个九霄仙都对他们再无秘密。
牧尘的目光重新落在云鹤身上。
云鹤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你很识时务。”
牧尘淡淡说了一句，屈指一弹。
一缕灰色印记没入云鹤的眉心，烙印在他的神魂本源之上。
云鹤身体剧震，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死已被对方掌控。
那是毁灭印记。
对方一个念头，他的神魂就会彻底崩灭。
“前……前辈……”
云鹤的脸上血色尽褪。
牧尘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向仙都深处走去。
他平淡的声音，在云鹤耳边，也在整个渡口所有人的神魂中响起。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
“三日后，我会亲自拜访七大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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