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初启的狂热逐渐沉淀为一种有序的忙碌。明珠主夜市的人流依旧摩肩接踵，但涌动的方式发生了变化。人们在小程序上查看着各摊位的等待时间，规划着下一个目标；摊主们不再需要声嘶力竭地吆喝，专注地处理着源源不断的订单，脸上洋溢着踏实而红润的光彩。统一的配送车穿梭补充，确保食材不曾断档。一切都像上了润滑油的精密齿轮，高效运转。
方明并没有沉浸在初战告捷的喜悦中。他穿梭在人群中，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环节。偶尔，他会停下脚步，与摊主低声交谈几句。
“李叔，这批鱿鱼口感怎么样？配送及时吗？” “张姐，小程序下单的流程顺不顺畅？后台能看到预估等待时间吗？” “王哥，积分同步结算有没有遇到问题？”
他问得细，听得更仔细。摊主们的反馈大多积极，成本降低、客流增大是实打实的好处，偶尔有些小程序卡顿、积分延迟到账的技术性问题，也都有现场的技术团队立刻跟进解决。
然而，就在这片欣欣向荣之下，方明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谐的杂音。
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爷子，他的摊位也在联盟里，但生意却比周围冷清不少。方明注意到，他用来熬糖的小电磁炉功率似乎总是不太稳定，糖浆熬了几次都没到火候，要么粘牙，要么泛苦。
“老爷子，你这炉子是不是该换一个了？”方明上前，拿起一支有些失败的糖葫芦看了看。
老爷子愁眉苦脸：“方总，不是我不换，是…是这两天电压老不稳，好的电磁炉也带不动，反而更容易坏。维修的说可能是我们这片线路老化，用电负荷一下子太大了……”
方明眉头微蹙。夜市电路是他当初下大力气改造过的，负荷容量绝对足够。他抬头，目光似无意地扫过不远处那几个之前嘲讽他最凶的非联盟摊主。他们聚在一起，眼神躲闪，窃窃私语，见他看去，又立刻散开，装作忙碌的样子。
几乎同时，他的助理小林匆匆挤过来，压低声音：“明哥，有点不对劲。西边那个入口的照明线路刚才跳闸了两次，电工查了说像是有人故意用大功率设备冲击造成的。还有，负责垃圾清运的公司刚打电话来，说他们的车在过来的路上被几辆私家车莫名其妙别停了，耽误了时间，可能要比原定晚半小时才能到。”
线路被恶意冲击？清运被故意阻拦？
方明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看来，联盟的成立，确实触动了某些人的奶酪，而且这些人，并不甘心只停留在口头的嘲讽上。阴招，已经开始来了。
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应对策略时，口袋里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接起。
“方总？”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沙哑和紧张的男声，压得很低，“冒昧打扰，我…我是老城夜市的‘阿强烤鱼’，之前…之前谢绝了您的联盟邀请。”
方明记得这个人，一个手艺很好但性格有些固执的中年摊主，当时明确表示不想被束缚，要自己单干。
“强哥？有事？”方明语气平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下很大决心：“方总，我对不住您…也对不住自己良心。有人…有人找到我，还有另外几个没加入的，让我们…让我们今晚想办法给你们联盟找点麻烦，比如…比如故意拉高我们自己的用电，冲击线路，或者…或者找人在你们摊位前假装吵架闹事……他们答应事成之后给我们一笔钱，还保证以后帮我们在各自夜市里挤走联盟的摊位……”
方明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果然如此。
“是谁找的你们？”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不认识，生面孔，但…但很横，不像一般人。”阿强的声音带着后怕，“但我越想越不对，这是断大家财路的缺德事啊！而且…而且我看您这联盟是真心想做点事……我…我偷偷提醒您一声，您千万小心…他们可能还有别的后手……”
“谢谢你了，强哥。”方明真诚地道谢，“这份情我记下了。以后如果改变主意，联盟随时欢迎真正的手艺人。”
挂了电话，方明的脸色在霓虹灯光下明明灭灭。恶意竞争已经从台下走到了台上，而且手段卑劣。
他迅速做出反应。
“小林，立刻通知电工组，启动备用供电线路，重点保障联盟区域，加派专人值守电箱。” “通知安保组，增派人手，加强巡逻，特别注意非联盟摊位区域的异常聚集和纠纷苗头。” “联系备用清运公司，让他们准备随时顶上。” “技术组，严密监控小程序后台流量，预防可能得恶意攻击刷单或者篡改信息。”
一条条指令清晰冷静地下达下去，像一张无形的网悄然张开，准备兜住那些暗处射来的冷箭。
然而，他刚安排完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夜市东头突然传来“砰”地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阵尖锐的惊呼和骚动！
人群像受惊的鱼群般猛地朝四周散开一片空地。
只见一个联盟摊位——专门卖特色烤猪蹄的——他的大型定制烤炉，竟然毫无征兆地爆开了一道裂缝，灼热的炭火和滚烫的油脂溅射出来，险些烫到旁边的顾客！摊主老王吓得脸色惨白，手足无措地看着还在冒烟裂开的炉体，他的生意彻底停了。
这绝不是意外！这炉子是方明统一采购订制的高品质设备，怎么可能轻易爆裂？
方明拨开人群快步走去，眼神锐利地检查着那破损的炉体。在裂口的边缘，他似乎看到了一丝极其细微、不像是正常撞击或磨损造成的……人为切割的痕迹？
与此同时，几个原本就在附近游荡、看似看热闹的人，突然掏出手机，对着事故现场和惊慌的人群疯狂拍摄，一边拍还一边大声嚷嚷： “哎呀！联盟的炉子炸了！” “什么质量啊！太危险了！” “还说保障好？这要是烫到人谁负责？！” “黑心联盟！光顾着扩张赚钱，根本不管我们死活！”
尖刻的声音极具煽动性，引得周围不明真相的游客也纷纷投来疑虑和惊恐的目光。
危机，在酝酿了一晚之后，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选择了最恶毒的方式——直接威胁顾客安全，并试图摧毁联盟最核心的信誉！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方明身上。
看他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直指命门的攻击。
方明站在那冒烟的烤炉前，身后是骚动的人群和闪烁的镜头。他的侧脸在晃动的光影里绷紧，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沉静，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燃起。
他没有先去看那些煽风点火的人，而是先扶住了浑身发抖的摊主老王，沉声道：“王叔，别怕，人没事最重要。损失联盟全担，你的摊位今晚所有收入，联盟按你前三日平均额补足。”
一句话，先稳住了自己人。
然后，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精准地锁定了那几个叫得最欢的“围观者”。
“设备问题，我会立刻彻查到底，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那些嘈杂的议论。
“但在那之前——”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全场，最后落回那几个脸色微变、下意识想往后缩的人身上。
“几位朋友，面生得很。不是游客，也不是摊主。对着事故现场拍得这么起劲，是早就知道这里会出事，特意赶来的吗？”
话音刚落，那几人脸色骤变！
方明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直接对安保队长下令：“‘请’这几位朋友到办公室稍坐，配合调查。顺便报警，我怀疑有人故意损坏生产经营设备，并寻衅滋事！”
暗处的冷箭，他要把它掰断了，明晃晃地捅到阳光下来！
夜色更深，灯火愈亮。一场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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