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府邸内,气氛凝重。赵昭华负手立于窗前,面色阴沉。接连失算,尤其是粮草计划被赵屹以近乎未卜先知的手段瓦解,让他如鲠在喉。他绝不相信这全是巧合。
“赤练,”他声音冰冷,“靖王府那个院子,还有那个傻郡主,查得怎么样了?”
赤练从阴影中显现,躬身道:“回殿下,表面无异样。但几次三番的‘巧合’,确实透着古怪。属下怀疑,或有极高明的遮掩手段。”
“那就给本王撕开这层伪装!”赵昭华猛地转身,眼神锐利,“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那院子里到底藏着什么!重点就是那个萧沐云!”
“是。”赤练眼中红芒一闪,领命退下。这一次,她不再满足于远观。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靖王府西北角的小院沉浸在睡梦中。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红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越过墙头,落在院中泥地上,正是赤练。她目光如炬,扫过简陋的屋舍,最终锁定在主屋。上一次的探查太过保守,这一次,她要深入内部。
屋内,萧沐云其实并未沉睡。凛音在她心底发出急促的警告:“云芷道友!那股魔气又来了!这次……非常近!就在院内!” 萧沐云瞬间惊醒,全身绷紧,却依旧保持侧卧的姿势,呼吸绵长,仿佛熟睡。她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穿透门缝,弥漫进来。
赤练潜入屋内,动作轻如羽毛落地。她没有理会榻边睡得香甜的霜枝,径直走向萧沐云的床榻。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仔细扫过床铺、枕边、乃至床底。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床头一个不起眼的、蒙着薄灰的旧木匣上。那是萧沐云这具身体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
赤练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一丝魔气,轻轻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些寻常的、早已褪色的廉价首饰,还有一小束用褪色丝线捆扎的、干枯的紫色穗子,看起来像是某种不起眼的旧物残留,平凡无奇。
她的指尖带着探查的本能,拂过那些首饰,毫无反应。最后,她漫不经心地捏起了那束干枯的紫色穗子。
就在她的皮肤接触到穗子的瞬间——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猛地窜入她的经脉!这寒意并非寻常,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却又夹杂着撕裂般的痛苦。
她体内沉寂的逆运蛊像是被投入滚油的冰块,骤然疯狂躁动起来,尖锐的嘶鸣几乎要冲破她的颅骨!与此同时,一些被强行封印、破碎凌乱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冲进她的脑海:
一个模糊的、眉眼与榻上少女依稀相似,却更加明艳张扬、眼神冰冷刻薄的女子身影(云绯)……冰冷的触感……剥离……抽取……她自己跪伏在地,承受着某种契约烙印带来的剧痛……还有眼前这个少女(云芷),身影黯淡,身上似有光丝被硬生生抽走,眼神空洞……
“呃啊!”赤练闷哼一声,猛地松开手,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整个人踉跄后退半步,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束穗子轻飘飘地落回匣中。
那穗子上附着着一丝极淡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本源气息——那是云芷气运丝线在凡间的微弱映射,连她自己都未曾真正意识到。但这丝气息,对于同源而出、却走上逆运魔道的赤练而言,却像是一把钥匙!
画面闪烁不定,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一种深切的、被剥夺的悲伤。一股强烈的、不合时宜的保护欲和同病相怜之感,不受控制地从赤练心底涌起,让她看向榻上“沉睡”的萧沐云时,眼神复杂难明。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穗子丢回匣中,呼吸急促。
就在此时,榻上的萧沐云仿佛被梦魇住,忽然发出一阵含糊的呓语,带着哭腔:“娘亲……别抢……穗子……我的……” 眼角还适时地挤出了两滴泪珠。这“梦话”恰到好处地解释了赤练刚才触碰旧物可能引发的“异常”,并将一切归结于少女对亡母的思念和梦境。
赤练喘着气,看着萧沐云泪湿的侧脸,再回想自己那些模糊痛苦的记忆碎片,心中第一次对主上云绯的命令产生了强烈的动摇。这个被视为棋子和障碍的“傻”郡主,难道……也曾是受害者?和自己一样?
她站在原地,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她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反而小心翼翼地将木匣恢复原状,甚至从袖中取出了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自己平时嗜甜的糖块,轻轻放在了枕边。做完这一切,她深深地看了萧沐云一眼,身影一晃,再次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直到那阴冷的魔气彻底远离,萧沐云才缓缓睁开眼,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赤练的情绪波动和记忆碎片,通过那诡异的共鸣,她也模糊地捕捉到了一些,尤其是那种同病相怜的悲伤和保护欲。“姐姐……果然是她。”萧沐云心中冰冷。但赤练最后的举动,却让她看到了一丝极微弱的、可能分化对方的希望。
第二天清晨,霜枝醒来,发现了枕边那包陌生的糖块,吓得跳起来:“郡主!这糖哪来的?是不是昨晚进贼了?!”
萧沐云拿起那包糖,看了看,语气平静:“可能是……夜猫子送的礼物吧。”
“啊?”霜枝瞪大了眼睛,“猫还送糖?”
“或许吧,”萧沐云将糖递给霜枝,“去,喂给院子里的蚂蚁尝尝。”
霜枝一脸懵,但还是照做了。看着蚂蚁们围拢过来,忙碌地搬运糖粒,萧沐云内心无语:“姐姐这手下真是……风格独特。留印记的留印记,送糖的送糖。魔界的规矩难道也搞什么差异化服务?”
赤练带着满腹的疑惑和那份触动心弦的记忆碎片,通过隐秘渠道,将消息传回了魔界,重点描述了那束紫色穗子的异常气息。
消息抵达魔宫深处。高踞宝座上的云绯,接到传讯,起初不屑一顾。但当她感知到赤练传来的、关于那穗子上微弱却本质非凡的气息描述时,猛地站起身,绝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恐慌?
“怎么可能?!”她失声低语,“那小贱人的本源气息……怎么会出现在凡间一个傻郡主身上?!难道她没死透?还是……”一个更让她不安的猜想浮上心头。她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不行,本座必须亲自去看个明白!”
凡间小院中,萧沐云尚不知晓,她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水面,即将因为一束小小的旧穗子,引来真正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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