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林殊的童年伤疤
林殊攥着那枚从男孩脖子上解下的银锁,指腹反复摩挲着背面的“7”字,指尖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沈如晦正被林殊用急救包按住流血的肩膀,余光瞥见他这反应,闷声问:“怎么了?”
林殊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到窗边,拉开了自己衬衫的袖口。月光顺着他的小臂滑下来,照亮了一道浅粉色的疤痕,像条细细的蜈蚣,从手腕一直爬到肘部。
“这是……”沈如晦的声音顿住了。
“七岁那年,在青山福利院后山。”林殊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有个穿白大褂的叔叔给我们发糖果,说吃完能长高。我偷偷藏了一颗想给妹妹,被他发现了。”他指尖划过疤痕,“他把我拖到柴房,用手术刀划的,说‘不听话的孩子不配吃糖’。”
男孩突然凑过来,指着林殊的疤痕小声说:“我也有!在后背!”他掀开衣服,后颈处果然有一道几乎一样的浅疤,只是更短些。
沈如晦的呼吸沉了下去。他认得那疤痕的形状——是“无面”组织特有的惩戒刀疤,刀刃上刻着细密的锯齿,划出来的伤口会像蜈蚣爬过一样凸起。当年他在沼泽里救的那个孩子,后颈也有这么一道。
“发糖果的人,是不是左手食指缺了半截?”沈如晦追问,左肩的疼痛仿佛都淡了些。
林殊猛地回头:“你怎么知道?”
“老卫。”沈如晦咬着牙吐出两个字,“他左手食指是当年给我缝伤口时,被自己的手术刀切掉的——故意弄的,为了伪装成意外。”
记忆像被捅破的蜂窝,嗡地一下全涌了出来。林殊突然想起柴房里的味道,消毒水混着霉味,还有那个男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记住了,在这里,听话才有活路。”他当时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攥着那颗水果糖,直到糖纸被冷汗浸烂,黏在掌心。
“妹妹呢?”沈如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走神。
林殊的指尖猛地收紧,银锁的棱角硌进掌心:“那天之后,妹妹就不见了。”他低头看着地面,声音发颤,“我找了她三天,最后在福利院的焚化炉旁边,捡到了她最喜欢的塑料蝴蝶发卡——被烧得只剩半只翅膀。”
男孩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举起手里的银锁:“这个,和我姐姐的一样!她也有个银锁,后来被白大褂叔叔抢走了,还把她带走了……”
“你姐姐叫什么?”林殊的心跳得像要炸开。
“他们都叫她零号。”男孩怯生生地说,“但我叫她安安,她辫子上总系着红丝带。”
红丝带。
林殊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他妹妹当年最喜欢的就是红丝带,每天都要在辫子上系两根,跑起来像蝴蝶飞。他突然蹲下身,抓住男孩的肩膀:“安安是不是右手虎口有颗痣?笑起来左边有个酒窝?”
男孩眼睛亮了:“是!哥哥你认识她?”
林殊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点头,眼泪砸在男孩的手背上。这么多年,他换了三个福利院,跑了七个城市,口袋里始终揣着半只烧焦的蝴蝶发卡。他总觉得妹妹还活着,总觉得那道疤痕不是结束,是等着他去解开的绳结。
沈如晦看着他颤抖的背影,突然想起林殊档案里的“亲属关系”一栏写着“无”。原来那不是没有,是被硬生生剜掉了,像剜掉一块带血的肉。
“老卫说零号的抗体能杀死所有实验体。”沈如晦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但他没说,抗体也能激活记忆——安安如果还活着,她的记忆里,一定有你的样子。”
林殊猛地抬头,眼里的泪光映着月光:“你的意思是……”
“老卫要的不是零号的命,是她的抗体数据。”沈如晦按住他的肩膀,伤口的血透过纱布渗出来,染红了林殊的衬衫,“他把安安藏起来了,就藏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男孩突然指着窗外:“我知道!上次那个白大褂叔叔打电话,说‘旧仓库的通风口修好了’,还说‘零号怕黑,留盏灯’!”
旧仓库。林殊的心猛地一跳。青山福利院后山的旧仓库,正是他当年被划伤的柴房旁边的那间,后来因为“失火”被封了,其实是被改成了秘密实验室。
“我们去。”林殊站起身,袖口滑落,露出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次,我不会再让她被带走了。”
沈如晦也撑着站起来,左肩的疼让他皱紧了眉,却笑了笑:“等等我,左肩废了还有右手,打架我还行。”
男孩攥着银锁,小跑着跟在他们身后,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喊:“哥哥!我叫念念!我姐姐说,念念不忘,就会有回响!”
林殊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男孩脖子上的银锁,又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半只蝴蝶发卡。他想起妹妹被带走那天,也是这样的月夜,她哭着喊:“哥哥,别忘了我!”
原来这么多年,他不是一个人在找。那道刻在胳膊上的伤疤,不是耻辱,是妹妹留在他身上的记号,等着某天重逢时,能一眼认出彼此。
旧仓库的门被撬开时,林殊的指尖在颤抖。他知道门后可能有刀,有针管,有老卫那张阴沉沉的脸,但他更知道,门后可能有他找了十二年的红丝带,有那句迟到了太久的“哥哥,我在这儿”。
喜欢白袍与骨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白袍与骨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