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沉重的伤体在腐骨沼泽边缘的浓雾中艰难穿行,禹感觉每迈出一步都牵动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与冰仙子一战,硬闯冰魄九莲,又强撑伤势唬退幽影楼杀手,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和心神。金红纹黯淡无光,体内阳炎气血亏空,经脉多处受损,更麻烦的是冰仙子玄冰真气残留的寒毒与影魔刺遗留的阴毒(虽被玄冰玉髓膏暂时压制)交织,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必须尽快找到安全地方疗伤……”禹咬着牙,【金乌之瞳】因魂力虚弱而无法维持,只能凭借模糊的感应和玉符的指引,朝着与炎阳约定的沼泽外汇合点——一处名为“鬼嚎林”的枯木林边缘——踉跄前行。
沿途偶尔遇到零星的亡灵生物,他都尽量避开,实在避不开的,便以最节省力气的方式快速解决,不敢有丝毫恋战。此刻哪怕来一个四脉的修士,都可能对他构成致命威胁。
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之前冲天光柱和激烈战斗的动静太大,吸引了附近绝大部分修士的注意,他这一路竟未再遇到其他修士。约莫半个时辰后,他终于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令人压抑的腐骨沼泽范围,前方出现了一片由无数扭曲焦黑、如同妖魔张牙舞爪的枯死树木组成的林子——鬼嚎林。
林中死气同样浓郁,风穿过枯枝空洞,发出如同万鬼呜咽的凄厉声响,故名鬼嚎林。根据之前约定,汇合点在林外东侧一块形似卧牛的巨石下。
禹强打精神,绕到林东侧,果然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灰黑色的、状似卧牛的岩石。他靠近岩石,正要在附近寻找炎阳留下的标记或等待,岩石底部阴影处忽然传来一声低喝:“谁?”
是炎阳的声音,带着警惕。
“是我,禹。”禹松了一口气,靠在岩石上,几乎虚脱。
阴影中,炎阳闪身而出,他看到禹浑身浴血、气息萎靡、脸色惨白的模样,大吃一惊:“禹长老!你怎么伤成这样?冰仙子竟如此厉害?”他以为禹只是被冰仙子纠缠,即便不敌,脱身应该问题不大,没想到竟是两败俱伤、惨烈至此。
“说来话长……先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需要疗伤。”禹喘着气说道。
炎阳神色凝重,连忙上前搀扶住禹,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跟我来,我发现了一个地方,很隐蔽。”
他扶着禹,绕到卧牛石后方,拨开一片茂密(相对)的、同样呈现灰黑色的荆棘丛,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地穴入口。入口处有淡淡的、与周围死气格格不入的土系灵力波动,显然是炎阳之前布置的隐匿阵法。
两人钻进地穴,向下倾斜行进了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地下石窟,不大,仅有数丈方圆,但干燥整洁,没有亡灵气息,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源于地脉的温热土气。石窟一角,甚至有一眼小小的、冒着热气的泉水,水质清澈,蕴含微弱的灵气。
“这是我之前探寻附近时偶然发现的,似乎是一处上古地脉节点残存的空洞,死气难侵,还有这口‘暖灵泉’,对疗伤有裨益。”炎阳解释道,同时挥手在洞口处又布下几重隔绝气息和警示的禁制。
“好地方。”禹赞了一句,立刻盘膝坐在泉眼旁,取出疗伤丹药,也不避讳炎阳,开始全力运转功法,调息疗伤。
炎阳则在一旁护法,同时也抓紧时间调息恢复。他之前引开部分追兵,也经历了几场战斗,消耗不小,但比起禹的伤势,算是轻多了。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禹首先催动金红纹,尽管黯淡,但其本源层次极高,缓缓吸收着暖灵泉散发的微弱灵气和手中丹药的药力,开始修复破损的经脉和肉身。最难缠的是体内的寒毒与阴毒。他尝试以阳炎气血炼化,但效力不佳,二者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经脉窍穴深处。
“看来,得用上它了……”禹心念一动,将从混沌遗骸处领悟的那一丝“平衡”与“造化”道韵引导出来。这股道韵虽微弱,却层次极高,如同最高明的调解者。它并不强行驱逐或消灭寒毒阴毒,而是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引导禹自身的阳炎气血与入侵的异种能量接触、交融、转化……
渐渐地,禹体内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缓慢旋转的太极图虚影!阳极是金红色的阳炎气血,阴极是灰黑色的寒毒阴毒,中间那一条S曲线,便是那“平衡”道韵所化。在道韵的调和下,原本激烈冲突的阴阳能量,竟开始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相互消磨、转化、中和!寒毒阴毒被缓缓炼化,转化为精纯的阴属性能量,一部分被排出体外,一部分则融入那太极图中,与阳炎气血达成一种新的、动态的平衡!
这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刮骨疗毒,但效果却是实实在在的。禹的脸色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气息也开始平稳回升。
一旁护法的炎阳感应到禹体内那玄妙而和谐的阴阳波动,眼中再次露出惊叹之色。这种对立的能量平衡掌控,即便是在专修阴阳调和的宗门中也属极高境界,禹竟然能在重伤之下自行领悟并运用,其悟性当真可怕。
如此过了整整一日一夜。
当禹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神光内敛,虽未完全恢复巅峰,但伤势已好了六七成,最麻烦的寒毒阴毒已被清除大半,剩余部分与阳炎气血达成了暂时的共生平衡,不但无害,反而让他对阴阳之力的理解更深刻了一丝。金红纹的光芒重新亮起,颜色似乎更加深邃,第三道纹路边缘的淡灰色光晕稳定了不少。
“恭喜禹长老伤势好转!”炎阳笑道,递过水囊和干粮。
“多谢炎阳兄护法。”禹接过,吃了些东西,感觉体力恢复不少,“我疗伤期间,外面情况如何?”
炎阳脸色一正:“不太妙。昨日那冲天光柱和战斗动静,几乎将这附近数百里内的修士都吸引过来了。我出去探查过几次,鬼嚎林外围起码聚集了七八支队伍,都在搜寻我们的踪迹。玄冥宗、天剑宗、烈阳宗(我同门)、万兽谷、药王谷,甚至还有几个厉害的散修团伙。他们似乎在短暂对峙和摩擦后,达成了一种脆弱的协议,划分区域搜寻,谁先找到我们或者宝藏线索,就归谁。净魂会和金乌圣教的人没露面,但我感觉他们肯定也在暗中窥视。”
“预料之中。”禹并不意外,“圣晶和魂婴草呢?安全吗?”
炎阳取出两个玉盒,打开,里面正是那两枚光华流转的中品黄泉圣晶和三株灵气盎然的阴阳魂婴草。“在这里,我一直贴身保管。”
禹看着圣晶和魂婴草,沉吟道:“此物对我们皆有裨益,但眼下并非服用炼化的最佳时机。依我看,圣晶我们一人一枚,魂婴草我得两株,你一株,如何?此次你引开追兵,功劳不小。”他分配得还算公平,毕竟击杀净魂会、对抗冰仙子、最终吓退幽影楼主要靠他,但炎阳的配合与付出也不可或缺。
炎阳却摆了摆手,正色道:“禹长老,若不是你关键出手击杀净魂会,又独力挡住冰仙子,我别说拿到这些,恐怕早已被玄冥宗和净魂会围攻致死。这圣晶和魂婴草,理应你得大头。我只取一枚圣晶即可,魂婴草对我烈阳宗功法属性不合,用处不大,你都拿着吧。”
他这话说得诚恳,倒让禹有些意外。看来这炎阳虽是烈阳宗圣子,性情高傲,但却并非贪婪无度、过河拆桥之辈,颇有原则。
“既如此,我便不矫情了。”禹也不推辞,他现在确实更需要这些资源。他将一枚圣晶和两株魂婴草收起,另一枚圣晶推给炎阳,“这圣晶对你淬炼九阳真火,突破瓶颈应有助益。”
炎阳这才收起圣晶,脸上露出笑容:“那便多谢了。对了,禹长老,接下来我们有何打算?外面搜查甚严,此地虽隐蔽,但非长久之计。”
禹沉思片刻,道:“此地不可久留。那些搜寻者迟早会扩大范围,这处地穴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我们必须离开这片区域,向秘境更深处进发。”
“更深处?”炎阳皱眉,“据说黄泉秘境越往中心越危险,不仅有更强大的亡灵君主,还可能存在天然绝地和空间裂缝。我们伤势未愈,现在就深入,是否太过冒险?”
“留在这里更冒险。”禹分析道,“外面那些队伍,单个或许我们不惧,但若被他们发现踪迹,联起手来围剿,我们插翅难飞。唯有进入更危险的区域,利用复杂环境甩开他们,同时那里的机缘也可能更多。至于伤势……在路上慢慢恢复。我有预感,真正的黄泉秘境核心,或许有更大的机遇,也关乎净魂会此次进入的真正目的。”
他想起了黑白无常提到的“黄泉圣晶数量最多者可提问”的奖励,也想起了净魂会似乎在谋划着什么。秘境核心,必然是所有矛盾的最终爆发点。
炎阳也被禹说得心动,他一向胆大,喜好冒险,当下点头:“好!就依禹长老之言!我们何时动身?”
“今夜子时,死气最浓,也是修士感知相对迟钝之时。我们趁夜离开,向西北方向走,根据我之前得到的一些零碎信息,那边似乎有一条相对隐秘的、通往秘境中层的古老路径。”禹做出了决定。
计议已定,两人便在地穴中继续调息,养精蓄锐,等待子时来临。
夜色(秘境永恒的灰暗)如期而至,子时一到,石窟外的鬼嚎林风声更加凄厉,死气浓郁如墨。
禹和炎阳悄无声息地离开地穴,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避开外围几处明显的搜查岗哨,向着西北方向疾行而去。
凭借着禹【金乌之瞳】(已恢复部分)对死气流动和环境细节的洞察,以及炎阳对地势的敏锐感知,两人在复杂的地形中穿梭,巧妙地避开了好几拨夜间活动的亡灵群和两支正在换防的搜查小队。
如此行进了大半夜,天色将明未明(秘境光线变化微弱)之时,他们来到了一处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峡谷边缘。峡谷对面,是更加晦暗、死气凝如实质的山脉轮廓,那里便是黄泉秘境的中层区域,危险与机遇并存。
峡谷之间,只有一座完全由惨白色骨骼搭建而成的、长达千丈的诡异桥梁——“万骨桥”。桥身摇晃,缝隙中可见幽幽魂火,桥下是翻腾着灰色雾气的无尽深渊,仿佛直通九幽。
要前往中层,此桥似乎是必经之路。但桥上,隐约可见影影绰绰的身影在徘徊,散发出强大的死灵气息,似乎是守桥的亡灵。
“看来,得过这一关了。”炎阳望着那摇摇晃晃的万骨桥,舔了舔嘴唇,眼中燃起战意。
禹目光沉静,【金乌之瞳】扫过骨桥和对岸,忽然轻咦一声:“桥那头,好像有熟人?”
只见对岸峡谷边缘,几道身影正在与守桥的亡灵激战,剑气纵横,火光冲天,赫然是天剑宗和烈阳宗的人!而且似乎是叶孤云和另外几名烈阳宗弟子(并非炎阳同队)临时组成的队伍!他们似乎也想趁夜闯关,却被亡灵缠住。
“是叶孤云和我宗的几位师弟……”炎阳也看到了,眉头微皱。同门遇险,他不能坐视不管,但贸然过去,也可能卷入混战,暴露行踪。
“既然遇到了,便是缘分。”禹淡淡道,“正好,可以借他们的力,一起闯过这万骨桥。而且……叶孤云此人,或许可以结交。”
他对叶孤云的剑道和为人颇为欣赏,若能借此机会联手,对后续行程大有裨益。
两人不再隐藏,从阴影中走出,向着激战中的万骨桥头,大步而去。
新的挑战与合作,即将在这连接生死的白骨之桥上展开。而秘境中层那更加广阔和神秘的世界,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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