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惨叫。
没有挣扎。
甚至没有一丝能量的逸散。
那团纠缠了数十年的怨念聚合体,就像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幻影,在这片黑色的平原上,悄无声息地,彻底地消散了。
连一丝一毫的残秽,都没有留下。
然而,释放出这片恐怖景象的陆渊,情况也并不乐观。
在“集体”消散的瞬间,他自身也遭受到了强烈的反噬。
这片“黑色地平线”,是他内心深渊最真实的写照。将它具现化,等于将关押深渊的牢笼打开了一道缝隙。
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身上那股属于“深渊”的气息,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郁和危险。
他那双化为黑洞的眼睛,一时间无法恢复原状。他身上的气质,也在飞速地向着非人的、绝对混沌的方向滑落。
周围的环境,开始不受控制地“深渊化”。
以他为中心,脚下的地面浮现出蛛网般的黑色裂纹,裂纹中,有黑曜石般的结晶体,正在快速生长、蔓延。
那些结晶,带着一种侵蚀万物的特性,开始朝着墙角处,韩清和雷动的方向蔓延而去。
危险!
陆渊的意识,正在被深渊同化。
他感觉自己正在下沉,坠入一个温暖、熟悉、没有任何痛苦和孤独的黑暗怀抱。
放弃吧。
抵抗太累了。
一个世纪了。
就这样沉睡下去,也挺好。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没入那片黑暗的边缘。
他的右手,在无意识的动作中,碰到了自己裤子口袋里,一个坚硬的、小小的东西。
那是一颗水果糖。
这个坚硬的触感,像一根针,猛地刺入了他即将沉沦的意识。
一幅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闪过。
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踮着脚,把这颗糖塞进他手里时,那张天真烂漫的、带着一丝怯懦的笑脸。
另一幅画面,也跟着浮现。
王胖子坐在指挥车里,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教他怎么用那部智能手机打电话。
这些微不足道的、属于“人间”的记忆,像两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丝线,成为了将他从万丈深渊中拉回现实的最后锚点。
陆渊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双黑洞般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属于“人”的光。
他回来了。
“收!”
陆渊在心底发出一声断喝。
那片覆盖了整个房间的黑色平原,那轮散播着虚无的黑色太阳,如退潮的海水,又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间,还是那个“镇静室”。
只是四壁和地面上,布满了狰狞的、像是被巨力撕扯过的龟裂。那些蔓延到一半的黑色结晶,也化作了齑粉。
韩清和雷动感觉到了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他们看着满目疮痍的房间,和那个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他们的男人,脸上写满了后怕与惊骇。
“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韩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渊没有回答。
他只是平静地走上前,弯腰,从那个半人高的石台上,捡起了那本用人皮装订的、厚重的日记。
他掂了掂手里的日记,然后转过身,用他那一贯平淡的腔调,回答了韩清的问题。
“没什么。”
“就是请它看了看我老家的风景。”
“它好像不太喜欢,自己就走了。”
返回国策局的装甲车里,死一般寂静。
韩清和雷动瘫在座位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战斗的疲惫,精神上的透支,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陆渊,依旧笔直地坐着,手里拿着那本从镇静室里带出来的人皮日记,一页一页,无声地翻看着。他仿佛刚刚只是出门散了个步,而不是经历了一场足以让A级觉醒者精神崩溃的死战。
疯人院事件,在国策局内部系统中的危险等级,被迅速上调。
A级。
而陆渊,作为此次事件的核心解决者,他那个“S级顾问”的头衔,被彻底坐实。随之而来的,是权限的开放——查阅国策局数据库内,A级以下所有资料的权限。
……
国策局东海分部,医务室。
雷动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病号服,手臂上还贴着营养液的输液贴。他检查完毕,身体没有大碍,但精神上的创伤还需要时间恢复。
他没有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径直走到了陆渊的临时休息室门口。
他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又犹豫地放下。
反复几次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没有上锁的门。
陆渊正坐在桌前,擦拭着那把他从不离身的军刀。
听到动静,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雷动走到他面前,站定,然后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陆哥……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
“我之前……是我混蛋。我不该质疑你。”
“战场上,我还犹豫了……我……”
陆渊终于停下了擦拭刀的动作。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几乎要把脑袋埋到地上的年轻人。
“嗯。”
只有一个字。
没有原谅,也没有责备。只是一个表示“知道了”的单音节。
雷动却像是得到了某种赦免,身体松弛下来。他抬起头,脸上满是决然。
“以后,我还想跟着你干!”
“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陆渊重新低下头,继续擦拭着刀身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随你。”
……
另一边,情报分析中心。
韩清正在提交她的行动报告。她没有急着落笔,而是调出了此次行动的所有战斗记录,反复观看。
主屏幕上,是无人机和他们三人身上佩戴的记录仪传回的画面。
当看到陆渊释放那片“黑色地平线”时,所有的画面都变成了一片纯粹的、吞噬信号的黑暗。
但副屏上的生命体征监测数据,却记录下了一切。
在陆渊收回那片恐怖的“深渊投影”之后。
代表着他生命体征的那条曲线,并没有像韩清和雷动那样,在短暂的剧烈波动后恢复正常。
它直接,归零了。
心率:0。
呼吸:0。
脑电波:0。
体温,更是从正常的三十七度,一路狂降,最终停留在一个匪夷所思的读数上。
零下。
整整三十分钟。
在返回基地的路上,这个男人,在所有仪器的数据判定中,就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韩清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那不是力量使用后的虚弱期。
那是代价。
一种她无法理解,却让她感到一阵阵心悸的代价。
她忽然想起陆渊最后说的那句话。
“就是请它看了看我老家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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