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动愣在原地，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雷电的连接，被一刀切断。
“我的……雷……”
与此同时。
赵千讯猛地看向自己的指尖。
那些蓄势待发，代表着人类科技结晶的“蜂群”式纳米机器人，在接触到波动的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活性和能量。
它们不再是精密的微型机械。
它们变回了最原始的物质。
一堆毫无用处的，灰色的金属粉末，从他的指尖，簌簌滑落。
那股无形的波动，继续蔓延。
就像水滴落入平静的湖面，涟漪所过之处，一切“异常”都被抚平。
韩清下意识地低头。
她手中的短刃军刀【碎星】，那原本如星辰碎屑般在刀身内部流转的光华，熄灭了。
不是黯淡。
是彻底的消失。
它变回了一把刀。一把锻造精良，锋利异常，却再无任何奇异之处的普通军刀。
她试图催动自己的能力，去重新连接那种“破碎”万物的概念。
没有回应。
那个概念，像是被从这把刀的“定义”中，用最精准的手术刀，彻底切除，删掉了。
另一边，李菁脸上的镇定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胸前佩戴的【便携式全光谱生态探测器】，屏幕闪烁了一下，黑了。
她腰间存放着基因改造“侦察蜂”的盒子，失去了所有能量反应。
她手腕上，那个集成了万能样本采集与封存功能的工具箱，变成了一块沉重的，毫无用处的金属疙瘩。
所有的高科技设备，在这一瞬间，全部变成了废铁。
“我的宝贝……”王胖子发出了一声哀嚎。
他身前那台便携式超算工作台，刚刚还跑着无数数据流，此刻却冒出一股黑烟，发出了电容烧毁的焦臭味。
他赖以生存的所有网络设备，全军覆没。
就在这时。
一个并非经由空气与耳膜，而是直接在所有人意识深处响起的轰鸣，降临了。
那声音，像是两块巨大的金属在互相摩擦，充满了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规则”感。
“此地，禁止异常。”
“所有超出‘基础物理’的变量，将被修正。”
赫淮斯托斯。
那个熔岩与金属的巨人，宣告了此地的法则。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跟随在【幽灵船】身后的庞大舰队，那二十三艘腐朽的战舰，终于抵达了这片“秩序领域”的边界。
它们没有减速，一头撞了上去。
没有爆炸，没有撞击声。
它们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坚固的墙壁。
战舰最前方的船首，在接触到那无形边界的瞬间，就开始“消解”。
不是物理上的破碎，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排斥。
它们所代表的“混乱”，与此地“绝对秩序”的法则，格格不入，互不兼容。
时之畸变体舰队，被完全阻挡在外，无法寸进。
陆渊的小队，被彻底孤立了。
“混蛋！”
雷动怒吼一声，他不信邪。
雷电被剥夺，他还有自己千锤百炼的肉体！他是国策局体能最顶尖的觉醒者之一！
他一拳，狠狠砸向了身边的船舷。
拳头与黑金外壳接触。
“嘶……”
雷动猛地缩回手，甩了甩。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没有凹陷的痕迹。
只有他自己拳头上的一片通红，和骨头传来的剧痛。
他那足以打穿钢板的巨力，消失了。
他此刻的力量，和一个经常锻炼的普通成年男性，没有任何区别。
所有后天附加的“强化”，都被“修正”了。
他们被打回了“凡人”形态。
船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陆渊，依旧安静地站着。
那股“规则”波动扫过他时，他头顶的【疯王之冠】，那深邃的骨质光泽，的确黯淡了许多。
那种与生俱来的，向外辐射无尽混乱与疯狂的权柄，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压制在了王冠内部。
它还在。
但它无法影响外界。
它就像一个在windows系统里强行运行的Linux虚拟机，处处受限，被关在了一个狭小的沙箱里，但它的核心代码，它的底层逻辑，并未被这个“秩序”系统所改写或删除。
它只是被禁言了。
赫淮斯托斯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
它抬起那只巨大的金属手掌，掌心打开，一片光幕在众人面前展开。
那是“神眠之地”内部的景象。
一条条由光芒构成的流水线，贯穿着整个巨大的机械时钟。
无数曾经强大的，形态各异的畸变体，被禁锢在流水线上。
第一道工序，剥夺。
无形的“规则”之刀落下，将它们身上所有“异常”的能力和特性，全部剥离，化作纯粹的能量流，被管道抽走。
第二道工序，分解。
它们的身体被精密的机械臂拆解开，血肉、骨骼、灵魂，被分门别类，送入不同的熔炉。
第三道工序，重组。
那些被分解的“材料”，在熔炉中被冶炼，被塑造成一个个闪烁着秩序光芒的、标准化的“零件”。
赫淮斯托斯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但这幅画面，就是最冰冷，最不容反抗的宣告。
它在向众人展示这种绝对的，不容任何杂质的秩序之美。
在向他们展示，他们即将面对的，唯一的结局。
赵千讯的面色，变得和脚下的船板一样灰败。
他最大的依仗，他引以为傲的，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和无所不能的纳米科技，在“基础物理”的铁则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雷动靠着船舷，缓缓滑坐在地。
他看着自己那只通红的，再也无法凝聚起一丝电光的手，双目无神。
信奉力量的人，在被剥夺了所有力量之后，他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绝望。
似这片空间的黑暗，浓郁得化不开。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股令人窒息的秩序与绝望所淹没时。
陆渊，动了。
他迈开脚步，走下了那艘被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的【幽灵船】。
他的军靴，踏在了这片由未知金属构成的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嗒。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轻微的骨骼摩擦声。
然后，他抬起双手，在眼前张开，合拢，再张开。
他似乎在感受。
感受着这具久违的，没有任何“深渊投影”加持，没有任何“权柄”附着，纯粹的，属于一百多年前那个上尉连长的肉体。
感受着心脏有力的搏动，感受着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温度，感受着每一次呼吸带来的，最基础的生命感。
韩清是唯一还能勉强维持站姿的人，她看着陆渊的背影，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陆渊放下了手。
他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对着身后唯一还站着的同伴开口。
“……有点怀念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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