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啪。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印在每个人的感知里，突兀，且极具穿透力。
韩清的碎星短刃瞬间横在身前，全身肌肉紧绷。
雷动的雷电刚刚平息，此刻再次炸响，电弧在他周身疯狂游走，警惕地扫视着空无一物的四周。
赵千讯面前的虚拟数据流瞬间凝固，转而化为一片代表着最高威胁等级的赤红色。
虚空之中，一抹轮廓缓缓浮现。
并非撕裂空间，也不是能量凝聚。
他就那样，从“无”中走出，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此刻才允许别人看见。
一身一战时期的北洋陆军团长军服，笔挺，纤尘不染。肩章上的杠与星，清晰地昭示着他的身份。
李耀文。
他的双眼呈现出一种漠然的金色，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是纯粹地“存在”与“观察”。
他的出现，带来了一种超越德鲁伊生命场域的，更加根源、更加本质的压力。
那是一种绝对秩序下的沉重。
韩清的动态视觉强化能力在疯狂示警，可她捕捉不到对方的任何动作破绽，因为对方根本没有“动作”的概念，他只是“存在”。
雷动引以为傲的雷电，在对方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连主动出击的勇气都难以凝聚。
李耀文无视了其他人的戒备。
他的视线，穿过幽灵船的甲板，越过所有人，只落在陆渊的身上。
一道意念，冰冷而清晰地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恭喜你，陆渊，为我清除了最后的‘杂草’。”
杂草？
德鲁伊？盖亚之手？
那群将他们逼入绝境，几乎将他们彻底同化的恐怖敌人，在这个男人嘴里，只是杂草？
赵千讯的备用战术终端发出过载的蜂鸣，他眉心的菱形印记剧烈闪烁，试图解析眼前这个不合逻辑的存在，但得到的所有反馈都是“权限不足”和“无法定义”。
李耀文的意念继续响起，不带丝毫波澜，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盖亚之手】，不过是我默许存在的安保系统。他们的作用，就是筛选掉那些不够资格的闯入者，避免他们来打扰我。”
他的意念顿了顿，金色的双眼凝视着陆渊手中的盖亚之种。
“我在等待。等待一个能打破规则，能理解‘悖论’，并将这枚【盖亚之种】送到我面前的人。”
“你没有让我失望，我的上尉连长。”
轰！
这句话，比任何攻击都更具冲击力。
韩清、雷动、赵千讯三人，思维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死战，所有的绝境翻盘……全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他们不是闯关者。
他们只是……送货员。
李耀文单手一挥。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规则显现。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周围那片死寂的，漂浮着无数植物化石的深层空间，瞬间被“覆盖”。
如同最底层的代码被重写。
一个全新的世界，以光影的形态，宏伟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一座城市。
一座由纯粹的光与影构筑的，绝对秩序化的城市幻象。
高耸入云的建筑通体光滑，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以完美的黄金比例分割排列。宽阔的街道上，无数光影构成的人流，以毫无偏差的轨迹移动着，转身、前行、停止，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毫秒，没有丝毫的冗余与迟疑。
整座城市，一台正在以最优效率运行的精密仪器。
这里没有喧哗，没有意外，没有情感。
只有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完美。
【幽灵船】就悬浮在这座宏伟城市幻象的中央，与这片“完美”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将其命名为，‘神国蓝图’。”
李耀文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在这里，所有人类的自由意志都将被剥夺，交由统一的‘最优解’进行管理。饥饿，战争，痛苦，偏见……所有源于‘自由意志’的缺陷，都将被根除。”
“每个人，都将在最适合他的位置上，作为神国的一个完美零件，获得永恒的安宁。”
韩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雷动第一次感受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赵千讯的数据流彻底崩溃，他喃喃自语：“这不是神国……这是完美的监狱……是人类文明的墓碑……”
国策局的使命，是守护人类，守护文明的火种。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目标，是“格式化”人类。
李耀文没有理会他们的惊骇。
他对着陆渊，正式发出了邀请。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时代，陆渊。旧的神只早已腐朽，新的秩序必将建立。”
“加入我，成为这个新世界的‘第二管理者’。你我联手，足以将这‘神国蓝图’，变为现实。”
邀请。
他竟然在邀请陆渊。
陆渊全程沉默。
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李耀文，看着他构筑出的“神国蓝图”。
但在他的储物空间深处，那顶代表着“绝对混乱与虚无”的【堕落王者的桂冠】，正散发着一种极度不安的悸动。
它与李耀文那“绝对秩序”的神域，正在发生着微弱而坚决的“规则排异”反应。
混乱，天生厌恶秩序。
李耀文将陆渊的沉默，解读为了一种默认与思考。
他很满意这种反应。
他抬起手，指向幻象城市中心，那座唯一与众不同的，通天彻地的巨茧状建筑。
“走吧，我的老连长。”
他的称呼，再次从“陆渊”变回了“老连长”，仿佛在唤醒一段被尘封的过去。
“去见证一个新神的诞生。你手中的种子，是点燃神国……最后的钥匙。”
李耀文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光影在他周身剥离，他并非要动手，而是真的在引导他们，前往那座巨茧。
他确信，陆渊无法拒绝。
也无法反抗。
就在李耀文的身影即将完全消失之际。
一直沉默的陆渊，终于有了动作。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枚通体翠绿，搏动不休的【盖亚之种】。
然后，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说出了两个字。
“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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