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极北之地西北荒原的瞬间,即便是以云闲的境界,也能清晰感受到此地与大陆其他区域的截然不同。并非仅仅是物理上的严寒与荒芜,更是一种深入规则层面的“紊乱”与“伤痕”。
空气(如果那充斥着冰晶碎屑和能量乱流的狂暴气流还能称之为空气)中,魂力稀薄且异常活跃,带着锋锐的切割感和冰冷的侵蚀性。空间结构不再稳定,肉眼可见一道道细微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稍纵即逝的空间裂缝,以及大片大片如同水波般荡漾扭曲的“软褶区”。光线在这里被扭曲、散射,形成光怪陆离的幻影,声音则被狂暴的能量流撕扯得支离破碎,只剩下永恒的、仿佛巨兽喘息般的低沉呜咽。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也是规则的坟场。万年前那场未知的浩劫(很可能是上古神战余波或强大存在陨落),在这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使得此地的空间壁垒比其他地方更加脆弱,规则网络也出现了诸多“破绽”与“瘀结”。
云闲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光晕,将外界狂暴的能量乱流和空间扭曲轻柔地“抚平”、“隔开”,让她如同行走在自家后院般从容。数据之眼全力运转,不断扫描、记录着周围环境的每一丝细节:能量频谱、空间曲率、规则脉络的异常节点……这一切,都是理解“深渊”为何选择此处作为渗透点的背景资料。
她的目标明确,步履看似不快,却仿佛缩地成寸,几个呼吸间便已穿过数十里狂暴的冰原,来到了那片刚刚发生过规则交锋的峡谷边缘。
从近处看,这条峡谷比远观更加狰狞。两侧冰壁高耸陡峭,布满了被能量风暴常年冲刷形成的、如同刀劈斧凿般的沟壑。谷底并非平坦,堆积着无数巨大的、棱角分明的冰块和嶙峋怪石,一些地方还裸露着漆黑的、仿佛被烈焰灼烧过又急速冻结的岩石。
峡谷中部的能量乱流尤为剧烈,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不断旋转的能量漩涡,发出刺耳的尖啸。而在那漩涡下方,正是云闲神识之前锁定的、规则呈现“柔软”稀薄状态的区域。
她悬浮在峡谷上空,银眸凝视着下方。肉眼看去,那里除了能量更加混乱一些,并无特殊。但在数据之眼和规则感知中,那片区域的“异常”清晰可辨。
空间壁垒的“厚度”明显低于周围,规则的“编织”出现了细微的疏漏和扭曲,仿佛一块坚韧的布匹被磨薄、甚至出现了极小的“砂眼”。更重要的是,空气中残留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一种是斗罗位面本身、带着冰寒与狂乱但终究属于“有序”范畴的能量气息;另一种,则是极其淡薄、却如同跗骨之蛆般难以消散的、冰冷、空洞、充满“饥渴”感的灰白余韵——深渊能量的残留。
云闲没有立刻降落。她先是以神识细致地扫描了方圆百里,确认除了自然形成的能量乱流和空间裂缝,并无其他潜伏的威胁,也无任何智慧生命活动的痕迹。
然后,她才缓缓降落到那片“异常区域”的边缘,在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岩石上驻足。
脚下的岩石触感冰凉坚硬,但以规则视角“看”去,其内部的结构信息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模糊”感,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擦”过,带走了一丝最表层的“存在印记”。这是被“深渊”能量轻微“舔舐”过的痕迹。
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亮起一点比周围冰晶更加璀璨凝练的银色光芒。这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抚平一切躁动的本源力量。她将指尖轻轻点向面前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琴弦被拨动的颤鸣响起。以她的指尖为中心,一圈圈肉眼不可见、唯有规则层面才能感知的银色涟漪荡漾开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轻柔地“触碰”、“扫描”着前方空间的每一寸结构,尤其是那些“砂眼”和规则疏漏处。
数据之眼同步将探测到的信息转化为详尽的数据流:空间曲率异常值、规则网络破损点坐标及尺寸、残留异种能量的性质分析、与斗罗位面基础规则的交互残留模型……
大量的信息涌入,被快速处理、分析、归类。
云闲的神色专注而平静。她就像一位最高明的外科医生,正在用最精微的仪器,检查着一个古老而复杂的“伤口”,试图理解造成这伤口的“凶器”的特性,以及“伤口”自身的愈合(或恶化)倾向。
初步扫描确认,位面本能的排斥反应确实击退了此次渗透,那个被强行打开的“孔洞”已彻底闭合,没有留下可供直接穿梭的稳定通道。但“深渊”能量残留的“污染”并未完全清除,它们如同极其细微的“尘埃”,附着在规则网络的破损处和空间结构的薄弱点上,持续散发着微弱的“吞噬”与“删除”倾向,并似乎在极其缓慢地“腐蚀”着周围的规则,阻碍其自然愈合。
更让她注意的是,在扫描那些残留的深渊能量时,数据之眼反馈的信息流中,出现了多次极短暂的“信息丢失”或“逻辑断层”。并非探测信号被干扰,而是探测目标本身的某些“属性”或“信息”,在探测触及的瞬间,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了,只留下一个“此处应有信息但缺失”的诡异空洞。
这就是“删除”属性?
云闲眸光微凝,加大了探测力度,并调整了探测模式,尝试从多个维度、以不同性质的规则之力(包括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寂静王座的“静”之规则)去接触、包裹、分析那些残留的灰白能量。
过程并不顺利。
深渊能量对常规的魂力、精神力探测表现出近乎“免疫”的特性,它们会“吞噬”掉这些能量中蕴含的“有序信息”,将其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或直接“删除”。唯有规则层面的力量,才能与其产生有效的交互。
而当云闲那蕴含“静”之规则的探测力量触及一缕残留的灰白能量时,异变发生了!
那缕原本如同死物般静静附着的灰白能量,仿佛被瞬间“激活”,猛地“跳动”了一下!它非但没有像面对位面规则“尖刺”时那样退缩或试图“消化”,反而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贪婪”与“兴奋”的活性,主动“缠”上了那丝“静”之规则!
紧接着,云闲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探出的那丝规则之力中,所蕴含的关于“静”的概念、其独特的运行逻辑、乃至与其灵魂本源的那一丝微弱联系……都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淡化”、“消失”!
不是被吸收转化,也不是被破坏瓦解,而是更本质的——“被从概念和信息层面直接抹除”!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橡皮擦,正在将她那丝规则之力所代表的“存在”本身,从这个世界(乃至可能从更底层的逻辑层面)的“记录”中擦掉!
云闲心中警兆骤升!几乎在同一时间,她果断切断了那丝规则之力与自身的联系,并瞬间将所有的探测力量收回,同时,一层更加凝实、带着绝对“隔绝”意味的银色光膜覆盖全身。
那缕被“激活”的灰白能量失去了目标,在原地茫然地“扭动”了几下,其“删除”过程因目标消失而中断,但云闲那缕被切断的规则之力,已然被“删除”了大半,只剩下一点虚无的、连“存在过”这一事实都变得模糊的“残响”。
云闲站在原地,银眸之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震惊、冰冷怒意以及……某种被深深触犯的凛然。
“删除”属性……原来如此!
这不仅仅是吞噬能量、破坏结构,而是直接针对“存在”与“信息”本身的抹杀!它触及的,是构成世界、定义一切的底层逻辑与概念记录!
对于依靠“观测”、“记录”、“理解”世界万物运行规律与信息数据而存在的“观测者”而言,这种“删除”属性,无异于最恶毒的诅咒,最根本的天敌!
它要删除的,不仅是物质能量,更是“观测”得以成立的前提——信息的留存与可访问性!
难怪位面本能的排斥反应对其效果有限,因为位面的防御更多是针对物理和能量层面的入侵,对这种直接作用于“信息”和“概念”的诡异攻击,缺乏有效的应对机制。
而“静”之规则,似乎对深渊能量有着特殊的“吸引力”或“刺激性”,或许是因为“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极致的“有序”与“信息稳定”状态,对追求“吞噬”与“删除”一切有序存在的深渊而言,是极具诱惑力的“美食”,也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克星”或“敏感点”?
刚才短暂的接触,信息量巨大,也危险至极。
云闲缓缓平复心绪,眼中的波动被更深的冰寒与锐利取代。
深渊的“删除”属性,已经明确触及了她的逆鳞。这不再是一个可以保持绝对中立的“观测变量”,而是一个必须被认真对待、乃至需要寻找方法遏制或清除的“位面之敌”。
她需要更深入的研究,需要找到对抗甚至利用这种“删除”属性的方法。至少,要弄明白其作用范围、极限、以及代价。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峡谷深处,那能量漩涡之下规则“柔软”的区域。那里,是深渊渗透的“伤口”,也是研究它的最佳“窗口”。
风险极高,但已无法回避。
云闲一步踏出,周身银光内敛,却更加凝实,如同披上了一层无形的、隔绝一切信息窥探与概念删除的铠甲,向着那规则的“伤口”深处,稳步走去。
解析深渊的旅程,从这一刻起,从单纯的“观察”,转向了更具对抗性的“探究”。
而遥远的绿源城,墨渊似有所感,望向西北方向,轻轻“啧”了一声。
“碰到底线了啊……这下,可真要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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