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宫，祭酒的小院内。
竹影摇曳，茶香袅袅。
李青玺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有点苦了。”
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对面的孙清仿佛没有看见他的异样，悠然自得地为自己续上茶水，动作不急不缓。
“茶是好茶。”
孙清淡淡开口。
李青玺沉默不语。
他知道，祭酒在点他。
苦的不是茶，是他的心。
当得知赵家与李凤天的死紧密相连时，那股积压在李家血脉中百年的怨与恨，便如火山般喷涌而出。
“茶喝多了，容易上火。”
李青玺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戾气。
就算陆禾没有带回来关于李凤天之死的真相，他也准备动手了。
当陆禾在蓬莱城，逆斩六阶天灾。
他作为天策府总长，亲自前往封赏，那一刻，他心中清算的大幕便已然拉开。
陆禾的崛起，就是李家，乃至整个华夏吹响反击号角的信号。
孙清端着茶杯，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表情。
“我这是绿茶。”
上火的是红茶。
李青玺脸上一僵。
“我说的是茶的事吗？！”
“赵家，王家，还有那个靠着啃食我李家血肉才爬上去的林家……”
“一个都跑不掉。”
孙清放下茶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你现在是天策府总长。”
“不是李家家主。”
平淡的一句话，却如一盆冷水，浇在李青玺心头燃烧的火焰上。
李青玺作为李凤天的后人，作为李家嫡系，当然以李家为重。
但作为天策府总长。
这个位置，代表着责任，代表着大局。
有些事，他不能以私人的身份去做。
李青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自嘲地笑了笑。
他换了个话题，将那份沉重的仇恨暂时压在心底。
“不说这个了。”
“大秦的那几个队员……三阶杀四阶，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件事，已经在华夏高层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个四阶强者，不是阿猫阿狗。
王戾虽然在四阶中算是最底层，但那也是实打实展开了心象领域的强者。
竟然被几个平均阶位不到三阶的年轻人给宰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是洛天一。”
祭酒喝了口茶，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传说级。”
李青玺瞳孔骤然一缩。
他竟然忘记了这茬。
洛天一！
怪不得……
那也是一个帝魂啊！
在真正的帝王天魂面前，王衍那种清谈误国的权臣，连提鞋都不配！
这是来自历史根源的血脉压制！
“原来如此……”
李青玺恍然大悟，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可就算是传说级，洛天一也只是三阶，正面击杀一个四阶，还是太……”
“你小看了他们。”
孙清打断了他的话。
“就算没有洛天一在场，白取心那小子，也有至少五成机会，能把王戾斩于马下。”
“什么？”
这下，李青玺是真的震惊了。
白取心？
那个贪财的话痨小子？
他承认，三阶的【白起】很强，但要说能跨一个大境界，单挑一个四阶……
“你以为陆禾费尽心机，从欧联带回来的【幻冬之主】核心，是拿来当摆设的？”
孙清不由哼笑一声。
“【幻冬之主】‘幻’与‘杀’的意境，与【白起】可谓天作之合。”
“以五阶天灾核心锻造的魂之武装，其本身承载的‘概念’，已经足以让白取心的杀意域场，短暂抗衡初入四阶的王戾。”
“一个心象领域被抵消，心慌意乱的四阶。”
“一个手持五阶神兵，杀意凝如实质，一心要将其斩杀的三阶杀神。”
“你觉得，谁的赢面更大？”
一番话，说得李青玺哑口无言。
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看懂过陆禾的那支队伍。
每一个人，都像是藏在深渊下的冰山，露出的，永远只是一角。
“那个屠戮北望哨站的凶手，找到了吗？”
祭酒又问道，话题跳转得毫无征兆。
陆禾在去欧联之前，曾特意拜托过李青玺，动用天策府的力量，寻找那个天魂为【要离】的刺客。
李青玺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应该被王家藏起来了。”
“王家早有准备，想从他们嘴里掏出东西，难。”
孙清点了点头，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也罢。”
“到了现在这一步，那个凶手是死是活，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李青玺深以为然。
当大秦队斩杀王戾的那一刻起，王家与陆禾之间，便再无任何回旋的余地。
找到那个【要离】，只是为了给死去的将士一个交代。
而覆灭王家，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祭奠。
整个房间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
李青玺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饮下的不是茶，而是满腔的决断与冰冷。
“美利坚那边，回信了。”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孙清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
“他们……同意了我们的条件。”
李青玺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是，他们加了一个附加条件。”
“让陆禾……亲自护送米洛斯·塞隆，返回美利坚。”
话音落下。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风停了，竹影不动。
一股无形的杀机，比西伯利亚的寒风更加刺骨。
“呵呵……”
孙清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啊。”
美利坚答应，毫不意外。
关键就在于，欧联会给美利坚开出什么条件。
现在，美利坚还要反给华夏开条件。
而这个条件，意图太明显了。
李青玺的拳头在桌下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们必然已经做好了对付陆禾的准备！”
“把陆禾骗到他们的地盘上，一个‘意外’，一个‘失手’，就能让我们的国之神柱变成一个废人！”
美利坚，可不是什么礼仪之邦。
对方的算盘，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
就笃定了华夏为了换回自己的国之神柱，不得不吞下这枚毒饵。
“我们不能答应！”
李青玺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和让陆禾去送死没有区别！”
然而，孙清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古井无波。
“为何不答应？”
“什么？”
李青玺愣住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祭酒，你……”
孙清的语气依旧平淡。
“那小子，恐怕已经算到这一步了。”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望向了遥远的欧联大陆。
“你以为，他在跟谁下棋？”
“美利坚想当棋手，也得问问棋盘上的另一位，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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