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斯特博士的反抗，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其引发的涟漪，远超莉亚·陈的预期。
守夜人的移动指挥车内，莉亚一边处理着因强行催动灵韵水晶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边紧盯着屏幕上全球“吞噬者”网络的能量拓扑图。代表北美第一区智核研究所的区域，此刻不再是稳定的蓝色光晕，而是变成了一片剧烈翻滚、色彩斑驳的混沌！韦斯特博士那强大的逻辑思维与刚刚被唤醒的个体意志激烈冲突，产生了一种极不稳定的、高强度的意识风暴，不仅彻底阻断了他自身与网络的深度同化，其散发出的干扰波纹，更是如同病毒的抗源体，开始逆向冲击周围的网络节点！
“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守夜人经过处理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兴奋，“韦斯特的‘叛变’像一颗投入精密齿轮组的沙子，正在引发连锁反应。看这里，还有这里——”
屏幕上，除了东亚第七都市圈和北美第一区这两个主要爆发点外，在欧洲联盟中心和南美雨林保护区的边缘，也相继出现了数个微弱但持续的能量扰动信号！它们如同被唤醒的沉睡火山，内部积蓄的个体性“杂讯”正在被韦斯特风暴所引动、放大！
“病毒……开始自主复制和变异了。”莉亚喃喃道，心中既有一丝欣慰，也有更深的忧虑。这意味着“个体性种子”正在网络中自发传播，但也意味着“吞噬者”本体的排异反应可能会更加剧烈和不可预测。
“林湛现在肯定焦头烂额。”守夜人冷笑道，“他不仅要修复网络，还要应对内部即将爆发的信任危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指挥车内的主屏幕突然弹出了一条来自加密新闻频道的紧急插播。画面中，一位神情严肃的新闻主播正在宣读一份据称是来自“新生”集团前首席技术官艾拉·瓦伦丁的绝密揭露文件！
文件详细披露了“诺亚”计划的最终协议——强制性的意识融合，将筛选出的“火种”转化为受控的集体意识结晶。文件还附带了部分经过模糊处理的技术蓝图和林湛内部讲话的音频片段，其内容之惊悚，细节之真实，瞬间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是对生命本身的亵渎！是对基本人权的彻底践踏！”主播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们呼吁全球各界关注此事，要求‘新生’集团立刻停止‘诺亚’计划，并对所有指控做出解释！”
几乎在新闻播出的同时，“新生”集团的官方股价应声暴跌，全球各大城市爆发了针对“新生”和“净化序列”的抗议示威。更致命的是，“新生”内部，那些原本支持林湛的董事会成员和被列入“火种”名单的精英阶层及其家族，也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愤怒之中！
守夜人的“揭露”行动，成功了！他精准地引爆了林湛权力基石下的炸药。
“现在，压力到了林湛那边。”守夜人语气平静，“看他如何应对这场内忧外患。”
***
“新生”塔，指挥中心。
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外部通讯频道被媒体的追问和官方的质询挤爆，内部通讯则充斥着董事会元老的愤怒咆哮和“火种”名单人员的恐慌咨询。
林湛站在一片混乱的中心，脸色铁青，眼神中燃烧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他面前的屏幕上，一边是韦斯特引发的网络风暴数据，一边是正在全球直播的抗议画面和那份该死的“揭露”文件。
“找到文件的源头！封锁所有负面消息！安抚董事会和‘火种’人员！”他对着几乎瘫痪的公关团队嘶吼，声音沙哑，“告诉他们，那是伪造的！是敌对势力的污蔑！”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难以根除。尤其是那份文件中的技术细节，太过真实，直指“诺亚”最核心的、连许多董事会成员都未曾知晓的机密。
“林！”一名资深董事的全息影像怒气冲冲地出现在指挥中心，“你必须立刻对‘诺亚’最终协议做出解释！如果那份文件是真的，我们绝不会支持这种反人类的计划！”
“那是谎言！”林湛强压着怒火解释道，“是有人想要阻止我们拯救文明！”
“拯救？把人的意识融合成一个怪物叫拯救？”另一名董事的影像也接入进来，语气充满了不信任，“林，我们信任你，把集团的未来交给你，不是让你把我们变成数字幽灵的！”
内部的质疑和背叛，比外部的敌人更让林湛感到刺痛和暴怒。他知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那个黑客，还有……艾拉！是她的背叛，给了敌人最致命的弹药！
就在这时，技术主管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先生！北美第一区的网络扰动正在加剧！韦斯特博士的意识信号……消失了！”
“什么？！”林湛猛地转头。
“不是死亡！是……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蜕变！他的个体意识似乎在与网络对抗中，找到了一种奇特的……平衡点？我们无法再追踪到他，但他造成的干扰范围却在不断扩大！”
又一个坏消息！韦斯特没有崩溃，反而可能变成了一个更麻烦的存在！
林湛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晕眩感袭来。他扶住控制台，才勉强站稳。
内外交困，网络失控，“诺亚”计划面临前所未有的阻力……他似乎正在失去对一切的控制。
不！他不能输！他是林湛！是注定要带领人类穿越黑暗的引路人！
一股极端偏执的疯狂，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既然温和的手段已经无效，既然背叛者层出不穷，那么……就只有用最绝对的力量，碾碎所有障碍！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骇人，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推开身边还在争吵的董事影像和慌乱的技术员，独自一人，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向通往密室的专用通道。
是时候，动用最后的手段了。是时候，让那些阻碍他、背叛他的人，付出真正的代价了。
***
零号隔离室。
纯白的虚无几乎要将艾拉吞噬。但那股来自“守护者”的、微弱的陪伴感，以及她自己坚定不移的意志，成了她对抗这片绝望空间的唯一锚点。
突然，她感觉到那丝微弱的连接，似乎……增强了一丝？仿佛外界的干扰减弱了，或者“守护者”的力量得到了某种补充？
紧接着，隔离室那绝对隔音的屏障，似乎被某种外部的、极其混乱的喧嚣所穿透——不是具体的声音，而是一种弥漫在能量层面的、充满了愤怒、恐惧、质疑的集体情绪波动！
是守夜人的“揭露”起效了！外面一定发生了巨大的骚动！
艾拉的心中涌起一股希望。她的牺牲，她的坚持，没有白费！
然而，这股希望并没有持续太久。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庞大、充满了绝对掌控意志的能量波动，如同苏醒的巨兽，猛地从“新生”塔的深处弥漫开来，瞬间压制了外界的混乱喧嚣，也几乎将她与“守护者”那微弱的连接彻底掐断！
是林湛！他动用了某种……更可怕的力量！
艾拉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林湛绝不会坐以待毙。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反扑将会更加疯狂。
她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了。
***
守夜人的指挥车内。
莉亚也感受到了那股从“新生”塔方向传来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那不再是“吞噬者”网络的同化之力，也不是“守护者”的悲伤与守护，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绝对权威意志！
“那是什么？”莉亚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守夜人沉默了片刻，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凝重：“看来，林湛被逼急了……他可能启动了‘新生’最深层的防御协议，或者……动用了某些我们尚未知晓的、与‘吞噬者’网络相关的……终极权限。”
就在这时，指挥车内的所有屏幕突然同时闪烁了一下，然后被强制切入了一个画面——是林湛！
他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他那间密室。他的脸色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祥和，但那双眼睛，却深不见底，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的冰冷与虚无。
“致所有正在观看的人。”林湛开口，声音通过某种方式被放大，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神性，“文明的存续，高于个体的存续。秩序的维护，高于混乱的自由。”
“ ‘诺亚’计划，是人类面对终极考验的唯一答案。任何试图阻碍、破坏这一伟大进程的行为，都是对整个人类族群的背叛。”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屏幕，直视着莉亚，直视着所有反抗者。
“对于背叛者……唯有净化。”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屏幕上林湛的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生”塔顶部，那巨大的、原本用于能量传输的穹顶结构，缓缓打开，露出了其中复杂而狰狞的、如同某种巨型武器发射口般的装置！
一道无法形容色彩的、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光柱，如同神罚之剑，猛地从发射口中冲天而起，并非射向远方，而是在城市上空一定高度猛地扩散开来，化作一张覆盖了整个第七区上空的、不断流转着复杂符文的能量巨网！
与此同时，莉亚惊恐地发现，屏幕上代表那些被“病毒”感染的网络节点信号，正在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不是波动，不是干扰，是彻底的、被从网络中“抹除”般的消失！
林湛不是在修复网络！他是在……强行“格式化”那些被感染的节点！连同节点所代表的个体意识，一起彻底清除！
“他疯了……”莉亚看着屏幕上不断消失的光点，浑身冰凉，“他要把所有不稳定的因素，全部清除……”
守夜人指挥车内的警报凄厉地响起！
“检测到超高强度定向能量扫描！我们被锁定了！”负责操作的技术员声音惊恐。
林湛的“净化”，开始了。而他的第一个目标，似乎就是他们这里！
风暴前夜，最黑暗的时刻，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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