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倚树而立的紫衣少女身上。近距离看，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容颜娇媚，肤光胜雪，尤其是一双眸子，眼波流转间带着天然的媚意，却又暗藏锋芒。即便此刻受伤不轻，脸色苍白，依旧难掩其逼人的灵气与那份不属于正道的邪气美感。
姑娘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王明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杂役弟子面对突发状况应有的惶恐，我只是刚巧路过此地，听到打斗声，不敢靠近，正要离开。
哦？路过？紫衣少女轻笑一声，声音如珠落玉盘，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那刚才那颗石子，难道是山间精怪看不过眼，出手打抱不平？
她向前走了两步，虽然步履有些虚浮，但气势却丝毫不减，目光锐利地盯着王明：那三个蠢货没看清，我可看得分明。石子是从这个方向来的，力道、角度、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绝非巧合。这附近，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王明沉默。他知道，在这种人精面前，单纯的否认显得苍白无力。对方既然去而复返，并且精准地找到了他，必然是有了相当的把握。
你身上的气息......紫衣少女又靠近了些，琼鼻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奇怪。表面看，只是个炼气一层都勉强的青云杂役，但刚才你出手的那一瞬，我分明感觉到一股......极其精纯凝练的气息，虽然微弱，却本质极高，绝非普通青云弟子所能拥有。
王明心头再震。这妖女的灵觉，竟也如此可怕！《敛息诀》竟没能完全瞒过她！
见王明依旧不语，紫衣少女也不着急，反而自顾自地说道：我叫秦无月。你呢？青云门的杂役弟子？
王明知道再装傻也无用，只得硬着头皮，低声道：王明。
王明......秦无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笑意更深，我记住了。你救了我一次，这份情，我记下了。
王明连忙道：姑娘言重了，我只是......恰逢其会，不忍见姑娘遭难而已。谈不上相救，还请姑娘忘了此事，你我各自离去，就当从未见过。
忘了？那怎么行。秦无月眨了眨眼，带着几分狡黠，我秦无月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救了我，我自然要报答你。
不必了！王明立刻拒绝，语气坚决。与魔教妖女扯上关系，绝对是取死之道。他只想尽快摆脱这个麻烦。
怎么？怕我连累你？秦无月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放心，我现在自身难保，没空给你找麻烦。不过......
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王明藏匿轮回盘的胸口位置，虽然隔着衣物，但王明却感觉仿佛被她看透了一般。
你身上的秘密，似乎不小啊。一个小小的杂役，身怀如此精妙的敛息法门和发力技巧......啧啧，青云门还真是藏龙卧虎。
王明背脊发凉，强自镇定道：姑娘误会了，我哪有什么秘密。不过是些粗浅的庄稼把式，入不得姑娘法眼。若姑娘无事，在下便告辞了。
说完，他抱了抱拳，转身就要离开。他打定主意，无论这妖女再说什么，都绝不接茬，尽快脱身。
等等。秦无月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你就这么走了？不怕我把你的特殊之处，还有你出手救我这个魔教妖女的事情，宣扬出去？
王明脚步一顿，身体僵硬。这正是他最大的顾虑。
他缓缓转身，看向秦无月，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姑娘意欲何为？
秦无月见他终于不再伪装，满意地笑了笑，但随即牵动了肩头的伤口，忍不住蹙眉轻咳了两声，脸色更白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说道：放心，我没想把你怎么样。相反，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我帮不了你。王明直接拒绝。
别急着拒绝。秦无月道，我受了不轻的内伤，那三个家伙可能还在附近搜寻。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只需要几个时辰就好。你既然能在这里修炼，想必知道附近有什么隐蔽的洞穴或者安全所在吧？
王明皱眉。他确实知道后山有几个隐蔽的天然石洞，是他平时为了避开旁人修炼而找到的。
姑娘，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帮你？帮你隐藏，若被宗门发现，我与魔教勾结，下场如何，你应该清楚。
风险自然有。秦无月坦然道，但回报也未必没有。除了替你保守秘密之外......我看你修炼的功法似乎有些门道，但资源恐怕匮乏吧？我身上虽无噬魂珠那等重宝，但一些疗伤、增进修为的丹药，还是有的。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可以分你一些。
她说着，从腰间一个看似普通的锦囊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拔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顿时弥漫开来，让王明精神一振。
回元丹，对于炼气期修士恢复真气、治疗内伤有奇效。一瓶三粒，够你用了。秦无月晃了晃玉瓶，诱惑道。
王明心中一动。回元丹的大名他听说过，乃是炼气期修士梦寐以求的丹药，价值不菲。他获得传承后，正愁没有资源辅助修炼，这丹药确实是他急需之物。而且，轮回天尊的传承中虽有丹方，但他一无材料，二无丹炉，三无经验，短期内根本指望不上。
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气息不稳的秦无月，又感受了一下她手中回元丹散发的精纯药力，心中权衡利弊。
这妖女虽然危险，但此刻重伤在身，威胁大减。自己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似乎也并非穷凶极恶、恩将仇报之辈。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秘密似乎引起了她的兴趣，若断然拒绝，她恼羞成怒，真的将自己的异常宣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如暂且虚与委蛇，先稳住她，等她伤势稍好，送她离开便是。
想到这里，王明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好！我带你去找个地方疗伤。但丑话说在前头，地方找到后，我给你丹药，你我两清。你疗伤完毕，立刻离开，从此再无瓜葛！你也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关于我的任何事情！
秦无月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爽快点头：成交！我秦无月说话算话。
跟我来。王明不再多言，转身朝着记忆中最隐蔽的一处石洞方向走去。那处洞穴入口被藤蔓遮掩，内部曲折，且有一处细小缝隙通往山体外，空气流通，极为隐蔽。
秦无月收起玉瓶，强提精神，跟在王明身后。她看着前方少年看似单薄却异常沉稳的背影，眼中好奇之色更浓。
这个叫王明的青云杂役，绝对不简单。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那份精妙的出手，还有那深藏不露的气息......有意思，这次受伤逃遁，似乎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有趣之人。
两人一前一后，在渐沉的暮色和细密的雨丝中，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后山茂密的丛林深处。
......
王明带着秦无月，在崎岖湿滑的山路间穿行。他步履轻快，对地形极为熟悉，总能巧妙地避开可能留下痕迹的泥泞处和容易滑倒的陡坡。
秦无月跟在后面，起初还能勉强跟上，但内伤发作，加上失血，脚步越来越虚浮，呼吸也急促起来。肩头的伤口被雨水浸湿，传来阵阵刺痛。
王明察觉到了她的状况，犹豫了一下，还是放缓了脚步，低声道：坚持一下，快到了。
秦无月咬了咬下唇，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终于，在一处布满青藤和苔藓的山壁前，王明停了下来。他拨开层层叠叠的藤蔓，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就是这里，进去吧。王明侧身让开。
洞内有些昏暗，但并不潮湿，空气中也带着一股淡淡的土腥气，并不难闻。洞穴不算大，但足够容纳数人，深处还有一个小小的拐角，更为隐蔽。
王明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和一小截之前准备的兽脂蜡烛点燃。昏黄的烛光驱散了洞内的黑暗，映照出两人有些狼狈的身影。
这里很安全，我平时......偶尔会来这里静坐。王明解释道，将蜡烛固定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秦无月打量了一下洞穴，点了点头，显然对这里的环境还算满意。她不再逞强，靠着洞壁缓缓坐了下来，额头上已满是冷汗。
丹药。王明伸出手，直接索要报酬。
秦无月看了他一眼，也没废话，再次取出那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色泽莹白的回元丹，递给王明：
王明接过丹药，入手温润，药香扑鼻，确认是真品无疑。他小心地收好，然后道：你疗伤吧，我......我去洞口守着。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秦无月叫住他，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你就不怕我伤势好转，对你不利？
王明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淡淡道：我既然敢带你来，自然有自保的把握。姑娘若是恩将仇报之人，刚才也不会与我废话那么多了。
秦无月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你倒是看得明白。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伤势不轻，需要时间炼化药力，期间不能受打扰。洞口......就麻烦你了。
王明应了一声，走到洞口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背对着洞内，目光警惕地望向洞外渐黑的雨夜。他并没有完全信任秦无月，精神力高度集中，耳听八方，同时体内《轮回天经》缓缓运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秦无月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这个少年，心思缜密，胆大心细，确实不凡。她不再多想，盘膝坐好，将剩下的两粒回元丹全部服下，然后闭目凝神，运转自身功法，开始疗伤。
洞内陷入了寂静，只剩下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王明守在洞口，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微弱法力波动，心中并不平静。与魔教妖女共处一洞，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他只盼着秦无月能信守承诺，疗伤完毕尽快离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洞内秦无月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脸色也恢复了一丝红润。回元丹的药效果然不凡。
就在这时，王明耳朵微动，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一阵衣袂破空之声，似乎有人正朝着这个方向快速接近！
他心中一凛，立刻压低声音对洞内道：有人来了！
秦无月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显然伤势恢复了不少。她侧耳倾听，脸色也凝重起来：是搜查的人？还是路过的青云弟子？
不清楚，但方向是朝这边来的。王明沉声道，人数不少，至少有四五人。
秦无月挣扎着想要起身：不能连累你，我出去引开他们！
别动！王明低喝一声，脑中飞速思索。现在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他目光扫过洞穴深处那个拐角，又看了看洞口垂落的茂密藤蔓，心中有了决断。
你躲到最里面去，收敛所有气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王明语速极快地说道，同时起身，迅速将洞口的痕迹处理了一下，让藤蔓自然垂落，掩盖住洞口。他自己则没有躲进去，而是身形一闪，如同灵猿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洞口上方一块凸出的岩石后面，借助阴影和藤蔓将自己完美地隐藏起来。
他不能和秦无月一起躲进去，那样目标太大，容易被神识探查到。分开隐藏，反而更安全。而且，他需要确认来人的身份和意图。
秦无月看了王明一眼，没有犹豫，立刻依言躲进了洞穴最深处的拐角阴影里，全力运转敛息法门，整个人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气息近乎消失。
刚刚隐藏好，几道破空声便由远及近，很快来到了山洞附近。
师兄，这边好像有个山洞！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
搜！那妖女受了重伤，跑不远！仔细搜查每一个可能藏身的地方！另一个较为沉稳的声音命令道。
王明透过藤蔓的缝隙，小心地向外望去。只见洞外空地上，落下了五道身影，皆身着青云门正式弟子的青色道袍，为首一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冷峻，气息浑厚，赫然是炼气期七层的高手！其余四人，也都在炼气期四层到五层之间。
竟然是青云门的巡查弟子！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在搜寻秦无月！
王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是被他们发现洞内的秦无月，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
一名弟子走到山洞前，用剑拔开藤蔓，朝里面张望了一下。洞内昏暗，蜡烛早已被王明熄灭，只有深处拐角一片漆黑。
里面黑乎乎的，好像没人。那弟子说道，并未深入探查。
为首那名冷峻弟子放出神识，仔细扫过山洞附近。王明全力运转《敛息诀》，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那神识从他藏身之处扫过，并未停留。
至于洞内的秦无月，不知用了何种秘法，竟也完全避开了神识探查。
看来不在这里。冷峻弟子收回神识，眉头微皱，去那边看看！她受了伤，定然还在附近！
说罢，他手一挥，带着其余四人，化作数道青光，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雨夜之中。
直到确定他们真的远去了，王明才从岩石上轻轻跃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湿透。
他拨开藤蔓，走进山洞，低声道：他们走了。
洞穴深处的阴影里，秦无月缓缓走了出来，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灵动和锐利。她看着王明，目光复杂。
刚才......多谢了。她轻声道。若非王明机警，处理得当，她恐怕难逃此劫。
不必，各取所需罢了。王明摇了摇头，不想与她有太多牵扯，你的伤势应该稳定了些，可以离开了吧？
秦无月看着他急于撇清关系的样子，忽然笑了笑，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又重新坐了下来。
急什么？外面说不定还有搜查的人。而且，我答应给你的报酬，还没给完呢。
王明皱眉：丹药我已经拿到了。
那只是其中一部分。秦无月从储物袋中又取出两样东西。一样是一块非金非木、刻着奇异火焰纹路的黑色令牌，另一样则是一本薄薄的、材质特殊的兽皮小册。
这块令牌，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的凭证。日后你若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持此令牌，去南疆焚香谷附近的赤焰坊市，找一家名叫的店铺，或许能得到一些帮助。秦无月将令牌抛给王明。
王明接过令牌，触手冰凉，上面的火焰纹路仿佛在缓缓流动，显然不是凡物。他心中一动，焚香谷？那是与青云门、天音寺并列的正道巨擘之一，这妖女怎么会有那里的信物？而且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像正道。
至于这个......秦无月晃了晃手中的兽皮册子，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看你似乎对草药有些兴趣，这本《百草辨性初解》，虽然不是什么高深功法，但其中记载了一些偏门草药的辨识、炮制和运用之法，或许对你有用。就当是......额外的谢礼。
王明目光落在兽皮册子上，心中不由一动。这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轮回天尊的传承中虽然有无上丹道，但那些知识太过高深，反而不如这种基础性的实用知识来得实在。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册子：多谢。
秦无月见他收下，笑意更深：好了，现在我真的该走了。记住我的话，若是遇到麻烦，可以去找。
说完，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着王明嫣然一笑，随即身形一闪，便如鬼魅般消失在洞口，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幽香。
王明看着空荡荡的洞口，又看了看手中的令牌和册子，心情复杂。这次意外的遭遇，虽然险象环生，但也让他收获颇丰。更重要的是，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修仙界的险恶与机遇并存。
他将令牌和册子小心收好，决定立即返回杂役区。今晚的经历太过惊险，他需要时间好好消化。
走在回程的路上，王明不禁回想起秦无月临走时的话。那个神秘的店铺，还有她与青云巡查弟子之间的恩怨，都暗示着这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王明摇了摇头，将杂念抛开。现在的他，最重要的还是提升实力。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在这个危险的修仙界立足。
回到杂役区时，夜已深沉。王明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室友们仍在熟睡，没有人发现他今晚的异常。
他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晚的每一个细节，从出手相助到与秦无月周旋，再到躲避巡查弟子，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关乎生死。
实力......还是实力不够啊。王明握紧了拳头，对力量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他悄悄取出那枚回元丹，在月光下仔细观察。丹药圆润饱满，散发着精纯的药力，确实是上品。若是服用此丹，他的修为必定能再进一步。
但思索片刻后，他还是将丹药收了起来。现在服用固然能提升修为，但难免会留下丹药气息，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反而麻烦。不如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使用。
相比之下，那本《百草辨性初解》倒是可以立即研读。王明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轻轻翻开了兽皮册子。
册子中的内容果然如秦无月所说，都是一些基础的草药知识，但其中记载的许多偏门草药和独特的炮制方法，却是青云门的典籍中不曾提及的。这些知识正好弥补了他现在最欠缺的基础。
明日就去后山寻找这些草药。王明心中有了打算。有了这些草药，他就可以尝试炼制一些基础的丹药，加速修炼进程。
他将册子小心收好，终于感到一丝倦意。在入睡前，他最后运转了一遍《轮回天经》，感受着体内缓缓增长的轮回真气，心中充满了对明天的期待。
这一次，他是真的看到了改变命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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