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条简短的信息,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苏晚意刚刚因父亲病情稳定而稍显放松的心。低热?心律不齐?这几个字在她眼前不断放大,刚刚在父亲病榻前感受到的片刻暖意瞬间被新的担忧覆盖。
她指尖微凉,迅速回复了一句“我马上过来”,然后将手机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转过身,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对父亲和林姨柔声道:“爸,林姨,公司那边还有点急事需要我去处理一下,我晚点再过来看您。”
苏睿卿不疑有他,只是叮嘱道:“别太累着,事情是忙不完的。”
林姨也连忙说:“去吧去吧,这里有我呢,你放心。”
苏晚意点点头,不敢再多看父亲一眼,生怕泄露眼底的慌乱。她拿起包,几乎是逃离了病房,一路疾步走向电梯,心脏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着,分不清是因为快步行走,还是因为那份对陆寒州状况的恐惧。
赶到陆寒州所在的私人医院时,夜幕已然降临。顶层的VIp区域依旧安静,但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比往常更凝重的气息。苏晚意推开病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边椅子上、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的陆寒州。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外面随意披了件深灰色的开司米开衫,侧脸在台灯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似乎……并无太大异样?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温柔的暖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多陪陪苏叔叔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但还算平稳。
苏晚意没有回答,只是快步走到床边,目光急切地在他脸上逡巡。离得近了,她才看清他额角带着细微的湿润,唇色也比她上次离开时更淡了一些,眼底深处藏着一抹强行振作下的疲惫。
“医生给我发了信息。”苏晚意直接说道,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触手果然是一片不正常的温热,虽然不算滚烫,但那温度足以让她心头一紧。“你在发烧。”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陆寒州握住她探过来的手,包裹在掌心,轻轻拉下,语气带着安抚性质的轻松:“一点低烧而已,可能是昨天不小心着了点凉,医生已经处理过了,没事。”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心律不齐的事情。
这时,主治医生敲门进来,看到苏晚意,微微颔首,然后例行检查了陆寒州的体温、心率等指标。“体温比下午降了一些,但还在低热范围。心率暂时稳定,但还需要密切观察。”医生语气平和,但专业的措辞里透出的信息,让苏晚意的心始终悬着。
医生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苏晚意沉默地拿起床头的水杯,试了试温度,递到他手里,然后又去拧了热毛巾,细致地为他擦拭额角和脖颈的虚汗。她一言不发,只是用行动表达着她的担忧与心疼。
陆寒州看着她低垂着眼睫、紧抿着唇、专注而温柔的动作,心中那片因身体状况和家族压力而冰封的角落,仿佛被这无声的暖流悄然融化。他放下水杯,伸手握住她忙碌的手腕,迫使她抬起头来看他。
“晚意,”他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叹了口气,不再掩饰声音里的那丝虚弱,“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这一句道歉,彻底击溃了苏晚意强装的镇定。她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让它掉下来。她反手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我不要听对不起……陆寒州,我要你好好儿的。爸爸那边已经让我……我不能再承受你这里有任何闪失,你明白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与依赖。父亲的病倒,公司的潜在危机,已经让她心力交瘁,陆寒州是她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是她能够强撑下去的力量来源。
陆寒州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而疼痛。他将她拉近,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低沉而郑重地承诺:“好,我答应你,我会尽快好起来。”
他没有说什么华丽的誓言,只是这最简单的一句承诺,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苏晚意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比平日稍快但依旧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水味和自己熟悉的清冽气息,狂躁不安的心渐渐沉淀下来。
她知道他此刻也需要休息,没有久待,逼着他躺下,为他盖好被子,看着他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才稍稍安心。
她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在外间的沙发上和衣而卧。一边是情况好转但仍需照料的父亲,一边是病情出现反复的未婚夫,她身心俱疲,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月光透过纱帘,静静地洒满房间。苏晚意望着里间病床上模糊的轮廓,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坚定。
无论前路还有多少风雨,为了她所爱的这些人,她都必须坚强地走下去。
深夜,苏晚意被里间一阵极力压抑的、沉闷的咳嗽声惊醒。她立刻起身,悄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到陆寒州正半撑着身体,一手捂着胸口,肩膀因咳嗽而微微耸动,床头灯将他痛苦蹙眉的侧影投在墙壁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似乎不想惊动她,咳嗽声压抑而短促,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苦。
苏晚意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进去,只是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冰凉的泪水无声地滑过手背。他的情况,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严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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