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那间邪异的堂屋，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让陈默因镜中幻象而有些躁动的气血稍稍平复。空气中弥漫的邪气并未因他离开而减弱，反而如同无形的蛛网，从村子的各个角落弥漫开来，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诅咒之网。那几盏在雨中摇曳的灯火，此刻看来，不似希望，反倒像引诱飞蛾的陷阱。
必须找到还清醒的人，了解真相。
陈默收敛气息，将金煞之力内蕴，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向着最近的一处灯火靠近。那是一间相对完整的瓦房，窗户被木板钉死，只有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靠近时，能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以及一个老妇人沙哑的、带着恐惧的安抚。
“莫怕……莫怕……闭上眼睛……别看镜子……天亮就好了……”
陈默轻轻叩响木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后，是老妇人颤抖的问话：“谁……谁在外面？”
“过路的，避雨。”陈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听到里面有动静，需要帮忙吗？”
门内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有人在透过门缝窥视。过了好一会儿，门栓才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写满惊惧的老脸露了出来，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陈默。
“后生仔……你……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我们村？”老妇人声音发颤，目光不时惊恐地瞟向屋内某个方向。
陈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屋内角落用黑布严严实实地盖着什么东西，看形状，应该是一面镜子。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蜷缩在土炕角落，用被子蒙着头，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婆婆，我姓陈，是城里来的。”陈默没有强行进入，站在门口，语气诚恳，“村里是不是出了什么怪事？关于镜子的？”
老妇人一听“镜子”两个字，脸色瞬间惨白，连连摆手，想要关门：“没有的事！你快走！快走！天黑了不能留客！”
陈默伸手轻轻抵住门，一丝温和但不容抗拒的金煞气息透入门缝，驱散了萦绕在老妇人周围的微弱邪气，让她慌乱的心神稍微安定了一些。“婆婆，别怕。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刚才村尾那家，有人跑到我那里求助，说他妻子在镜子里看到了不好的东西。”
听到“村尾那家”，老妇人身体一僵，眼中恐惧更甚，但似乎也确认了陈默并非恶人。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如同耳语般急促说道：“后生仔……你……你快走吧！这村子被诅咒了！是‘血月’！血月又来了！”
“血月？婆婆，您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陈默心中一凛，果然与血月有关。
老妇人紧张地看了看窗外漆黑的雨夜，仿佛怕被什么听见，把声音压得更低：“那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那时候我还小……也是这样的晚上，月亮变得像血一样红……村里接连有人发疯，说在镜子里看到了死去的亲人，或者……或者变成了怪物！死了好多人啊！后来……后来是请了邻村一个很有本事的老道士，做了法事，封了村里几口老井和祠堂的镜子，才平息下去……大家都以为没事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可谁知道……这都快一甲子了……它……它又回来了！比上次还凶！现在村里没搬走的几户，家家都出了事！晚上不敢点灯，更不敢照镜子！可……可那东西，好像不照镜子也能找上门……”她说着，恐惧地看了一眼炕上蒙着被子的小孙女。
陈默眉头紧锁。几十年前的旧案？周期性爆发的诅咒？这听起来不像简单的邪祟作怪，更像是一种深植于土地、与特定天象（血月）相关的古老邪阵或集体怨念的周期性复苏！幽冥圣教很可能不是创造了这个诅咒，而是利用甚至激活了它！
“婆婆，您说的祠堂和老井在哪里？”陈默抓住关键。如果诅咒有源头，很可能就在这些被先人封印过的地方。
“祠堂在村子最东头，已经荒废几十年了，没人敢去……老井……村中央有一口，后院有一口，都……都用大石板盖死了。”老妇人颤声道，“后生仔，你别去！那地方邪性得很！上次那老道士……听说从祠堂出来后就吐血，没多久就……就没了！”
老道士都殒命于此？陈默心中警铃大作。这诅咒的凶险程度，恐怕远超预期。
就在这时，炕上的小女孩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双眼圆睁，瞳孔却是一片诡异的血红，直勾勾地瞪着窗户方向，手指颤抖地指着：“奶奶……镜……镜子……窗户外面的雨水……变成镜子了！里面……里面有个月亮……在对我笑！”
陈默和老妇人同时看向窗户！只见流淌着雨水的玻璃窗上，在屋内油灯昏暗的光线下，竟然真的隐隐约约映照出一轮模糊的、扭曲的血色月影！那月影仿佛有生命般，正对着小女孩，散发出蛊惑人心的邪异光芒！
“啊——！”老妇人吓得瘫软在地。
陈默眼中金芒一闪，一步踏到窗前，指尖逼出金煞之力，凌空画了一个简单的“破邪符”，印在玻璃上！
“嗡！”
金光一闪，窗上的血月幻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倒影，剧烈波动了一下，迅速消散，恢复了普通雨水的模样。小女孩眼中的血红也褪去，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因为极度疲惫和恐惧，昏睡过去。
“只是幻象渗透，根源不除，还会再现。”陈默沉声道，扶起吓坏的老妇人，“婆婆，你们今晚尽量别睡，保持灯火。我必须去祠堂看看，否则诅咒不会停止。”
老妇人看着陈默沉稳的眼神和刚才的手段，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泪流满面地点头：“后生仔……你……你小心啊！祠堂……祠堂里好像有面……很大的铜镜……老道士当年就是对着那镜子出的事！”
铜镜！陈默心中了然。看来，祠堂就是这“血月诅咒”的核心节点所在了！
他不再耽搁，给老妇人留下几张简单的辟邪符箓贴在门窗上，转身再次投入冰冷的雨夜之中。目标直指村子最东头，那座荒废了几十年、吞噬过道士性命的——祠堂！
雨更大了，夜色更深。柳河村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苏醒的邪物，而祠堂，就是它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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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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