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傀体内的毁灭性煞气被徐庸强行封镇，暂时解除了爆体之危，但店内凝重的气氛并未消散。那男人瘫软在地，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身上暗红的符纹虽不再蠕动发光，却依旧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苍白干瘪的皮肤上，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死寂与邪异。徐庸的判断如同冰冷的判决——此人生机已与邪阵彻底捆绑，最多只能再活十二个时辰。
“爷爷，真的……没办法救他了吗？”徐晓雯看着地上那痛苦扭曲后只剩空洞绝望的面容，眼中满是不忍。
徐庸缓缓摇头，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沉重：“血肉符傀，乃幽冥圣教最阴毒的手段之一。符纹刻入魂魄，与生机纠缠，如同将种子深埋骨髓，生根发芽，早已不分彼此。强行拔除，如同抽筋剥髓，只会加速其亡。即便是我全盛时期，也难逆转此局。”他顿了顿，看向陈默，“眼下，与其奢望救人，不如想想如何从他身上，挖出圣教的阴谋。这或许是唯一能让他这残存性命，发挥最后价值的方式。”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因刚才对抗而翻腾的气血和心中的一丝恻隐。他明白徐庸的意思，也非常清楚局势的紧迫。圣教丢出这个“弃子”，绝非仅仅为了示威，这符傀本身，很可能就是一把关键的“钥匙”，或者至少，携带着重要的信息。
“徐伯，该如何做？他神智已失，恐怕问不出什么。”陈默沉声问道。
徐庸走到符傀身边，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细微、却散发着玄奥波动的玉白色气息。他没有直接接触符纹，而是悬在符傀眉心上方一寸之处，闭目感应。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
“符阵已深植其神魂，常规手段确实无法沟通。不过……”徐庸沉吟道，“炼制此等符傀，需将特定的‘指令’或‘信息’烙印在符阵核心，作为引爆或引导的‘引信’。这信息虽被邪阵包裹，但在他濒死、符阵与魂魄产生剥离迹象的瞬间，或许有机会窥得一斑。”
他看向陈默，目光严肃：“我有一术，名为‘搜魂残影’，可在他魂魄离体的刹那，强行截取一丝残留的记忆碎片。但此法凶险，施术者需以灵觉深入其混乱濒死的魂域，极易受到邪阵残留煞气反噬，且所见景象必是破碎扭曲，如同管中窥豹，真假难辨。”
“让我来。”陈默毫不犹豫地说道。他深知徐庸需要维持大局，应对可能再次来袭的强敌，这种深入险境的探查任务，理应由他承担。
徐庸深深看了陈默一眼，没有反对，只是郑重叮嘱：“紧守灵台，抱元守一。无论看到什么，皆如镜花水月，不可沉溺，不可尽信。一旦感觉神魂不稳，立刻撤回！我会在一旁为你护法。”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准备。徐庸让徐晓雯守在店门处警戒，自己在符傀周围布下一个小型的安魂定魄阵法，暂缓其魂魄消散的速度，也为陈默的灵觉深入提供一个相对稳定的通道。陈默则盘膝坐在符傀身侧，宁心静气，将方才消耗的力量缓缓平复，将灵觉提升至最敏锐的状态。
片刻后，陈默对徐庸点了点头。
“开始吧。”徐庸低喝一声，双手结印，安魂阵法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笼罩住符傀。同时，他指尖逼出一点精纯的本源生气，点在陈默的眉心祖窍，“以此生气为引，护你灵台清明。去！”
陈默只觉眉心一凉，一股温和却强大的力量涌入，护住了他的心神。他不敢怠慢，立刻凝聚全部精神，灵觉化作一缕极其纤细、却坚韧无比的金色丝线，顺着徐庸开辟的通道，小心翼翼地探向符傀那如同狂风暴雨般混乱、濒临崩溃的魂域！
“轰——！”
刚一进入，陈默便感觉仿佛坠入了一个血色与黑暗交织的疯狂漩涡！无数破碎的、充满痛苦与恐惧的记忆碎片如同刀片般席卷而来！男人的哀嚎、符纹烙刻时撕心裂肺的剧痛、黑暗密室中摇曳的烛火、戴着狰狞面具的身影、还有冰冷刺骨的液体注入体内的感觉……混乱、扭曲、令人窒息！
陈默紧守徐庸的告诫，灵觉如同怒海中的孤舟，紧守着一点清明，不被这些负面情绪吞噬。他努力忽略那些无意义的痛苦碎片，将感知聚焦于魂域深处，那与邪阵核心纠缠最紧密的区域。
在那里，他“看”到了几幅相对清晰、却依旧蒙着一层血色的残破画面：
第一幅：一个巨大的、浸泡在暗绿色液体中的青铜棺椁，棺椁表面刻满了与符傀身上相似的扭曲符文，棺盖缝隙中，隐隐有漆黑的、如同活物般的触须在蠕动……
第二幅：一片荒芜的、地面裂开无数缝隙、渗出汩汩黑水的平原，平原中央，矗立着一座由白骨垒砌而成的祭坛，祭坛上空，悬浮着一轮残缺的、散发着不祥紫光的月亮虚影……
第三幅：一个背影。那人穿着宽大的暗金色长袍，长发披散，站在一幅巨大的、描绘着星辰陨落、大地陆沉景象的壁画前。他的脚下，匍匐着数个身影，其中一人，赫然是之前交过手的、戴着半张青铜鬼面的“司仪”！而最让陈默心神剧震的是，那暗金长袍的背影，缓缓抬起手，他的手掌掌心，似乎握着一块不规则形状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碎片，那碎片的气息……竟让陈默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与心悸！
第四幅：画面急速闪烁，变得极其模糊，只能隐约听到几个断断续续、仿佛来自深渊的低语：“……朔月之夜……归墟之眼……以钥……启门……”
“噗！”
就在陈默试图看清第四幅画面时，一股狂暴的邪阵煞气猛地从符阵核心爆发，如同毒蛇般噬向他的灵觉！陈默闷哼一声，灵觉金丝瞬间收回，整个人脸色一白，神魂受到震荡，险些跌坐在地。
“怎么样？”徐庸立刻撤去阵法，扶住陈默。
陈默喘息几下，压下神魂的不适，将看到的四幅残影画面和听到的低语，快速而清晰地描述了一遍。
徐庸听完，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惊骇！
“青铜棺、黑水平原、白骨祭坛、紫月……还有那‘归墟之眼’和‘朔月之夜’……”他喃喃自语，随即猛地看向陈默，“你确定，那背影手中握着的碎片，让你感到熟悉？”
陈默郑重点头：“虽然只是一瞬的感觉，但那气息……很奇特，似乎……与徐伯您之前渡给我的本源生气，有某种同源之感，但又更加古老、更加……冰冷。”
徐庸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低沉得可怕：“我明白了……圣教此次，所图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他们不仅仅是想污染地脉，他们是想……开启‘归墟’！ 而那碎片……如果我没猜错，很可能与‘守夜人’一脉失传已久的传承信物有关！”
他看向地上已然气绝、身上符纹彻底黯淡的符傀，眼中寒光凛冽：“这个符傀，不仅是武器和弃子，更是一个信使！他带来的信息，是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末日预演！”
往生纹身店内，灯火摇曳，照着一老一少两张无比凝重的面孔。从符傀残魂中窥得的秘密，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掀起了惊涛骇浪。
朔月之夜，归墟之眼，守夜信物……幽冥圣教的终极阴谋，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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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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