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清晨，寒风如刀。
沈清辞所在的什被分配到一个看似简单的任务：护送三辆粮草车前往三十里外的先锋营。这是新兵营首次被委派外出任务，什长张威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都给我听好了！”张威粗声粗气地训话，他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兵，左脸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路上别给我惹麻烦，把粮草安全送到，完事了每人能多得半份饷银。”
队伍中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回应。沈清辞默默检查着自己的装备——一杆长枪和那把锈迹斑斑的腰刀。她所在的什共有十人，除了张威，其余都是刚入伍不足一月的新兵。
李顺凑近她低声道：“听说这条路最近不太平，有流匪出没。”
沈清辞轻轻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的地形。这条路蜿蜒在两座丘陵之间，两侧是半人高的枯草和零散的灌木，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车队缓缓出发，三辆牛车装载着粮草，吱呀作响。张威骑马在前，其余人步行护卫在车队两侧。沈清辞被安排在车队末尾，这个位置相对安全，但也最难注意到前方的动静。
走了约莫十里路，一切平静。新兵们开始松懈下来，有人甚至小声说笑起来。唯有沈清辞始终保持着警惕，她的目光不断扫视着道路两侧的草丛。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戒备！”张威大喝一声，拔出腰刀。
然而已经晚了。从两侧的草丛中冲出二十余名衣衫褴褛但手持利刃的汉子，他们脸上涂抹着污泥，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
“流匪！”不知谁惊恐地大叫一声。
新兵们顿时乱作一团，有人下意识地往后缩，有人胡乱挥舞着兵器。沈清辞心中一沉——这些不是普通的流民，他们的进攻颇有章法，显然是惯匪。
“保护粮车！”张威怒吼着，策马冲向匪群，一刀劈翻了一个试图攀上粮车的流匪。
战斗瞬间爆发。流匪们显然经验丰富，他们避开张威，专门攻击慌乱的新兵。惨叫声顿时响起，一个年轻的新兵被流匪砍中肩膀，鲜血喷涌而出。
沈清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注意到这些流匪虽然凶悍，但装备简陋，且没有远程武器。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更在意抢夺粮车而非杀人。
“结圆阵！保护粮车！”她大声喊道，声音在混乱中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新兵们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无人听从她的指挥。一个流匪注意到了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狞笑着向她冲来。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长枪一抖，使出母亲生前偷偷教她的沈家枪法。这一招名为“灵蛇出洞”，讲究以巧破力。流匪显然没料到这个瘦弱少年有如此身手，被一枪刺中手腕，惨叫着退后。
“不想死的就听我指挥！”沈清辞再次高喊，“李顺，带三人守左翼！王五，右翼！其余人随我护住粮车后方！”
这一次，她的冷静和刚才展现的身手起了作用。李顺第一个响应，招呼着旁边的几个新兵组成简单的防线。王五等人也勉强镇定下来，按照她的指令行动。
张威在远处与流匪头目缠斗，无暇他顾。但当他瞥见沈清辞临危不乱地指挥新兵布防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流匪们发现新兵们突然变得有序起来，进攻不再如之前那般顺利。一个凶悍的流匪试图从侧面突破，被李顺等人合力击退。
“长枪前刺，步伐一致！”沈清辞继续下令，“不要追击，守住阵线即可！”
她深知这些新兵训练不足，主动出击只会让阵型溃散。防守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流匪头目见久攻不下，且已经有几个同伙受伤，发出了一声唿哨。流匪们开始后撤，但临走前还不忘抢走了一袋粮食。
战斗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当最后一个流匪的身影消失在草丛中时，新兵们才敢松一口气。战场上留下两具流匪的尸体和一个重伤哀嚎的匪徒，而新兵这边也有三人受伤，其中最严重的是那个肩膀被砍中的年轻人，血流不止。
“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张威下马，脸色阴沉地检查损失。粮草只损失了一袋，不算严重，但新兵们的表现让他大为光火。
“刚才是谁在指挥？”他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沈清辞身上。
李顺急忙道：“是沈青！多亏了他，我们才没让流匪抢走更多粮草。”
张威走到沈清辞面前，打量着她：“你叫什么名字？入伍前是做什么的？”
“沈青，京城人士，入伍前...在家读过些兵书。”沈清辞谨慎地回答。
张威冷哼一声：“兵书？纸上谈兵的东西！”但语气中已少了几分轻视，“不过你刚才临危不乱，倒是比这些废物强些。”
他指了指那些还在发抖的新兵：“从现在起，你担任副什长，协助我管理这些人。”
沈清辞心中一动，这正是她需要的突破口：“遵命。”
接下来的路程平静了许多。沈清辞主动负责伤员照料，她用从侯府带来的伤药为受伤的新兵处理伤口，动作熟练得让人惊讶。
“你还会医术？”张威挑眉问道。
“家传的，略懂一些。”沈清辞含糊其辞。事实上，这些医术知识来自她前世的记忆，加上今生在侯府时偷偷阅读医书所学。
到达先锋营时，已是午后。交接粮草时，张威特意向先锋营的军官提起了途中遭遇流匪的事，并暗示沈清辞在战斗中的表现。
返程的路上，新兵们对沈清辞的态度明显改变了。就连之前挑衅过她的刀疤脸，也主动向她示好。
“沈兄弟，今天多亏了你。”李顺诚恳地说，“要不是你，我们可能都回不来了。”
沈清辞摇摇头：“是大家共同抗敌的结果。”
她心中明白，这只是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对手也不是正规军队。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但至少，她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不是无用的“小白脸”。
张威策马与她并行，突然低声道：“你今天的指挥，颇有章法。不像普通读书人。”
沈清辞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什长过奖了，只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
张威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当晚回到营地，沈清辞被张威叫去汇报情况。她详细描述了流匪的数量、装备和战术特点，并建议加强这条运输路线的巡逻。
“你认为流匪会再次袭击？”张威问。
“他们今天尝到了甜头，一定会再来。”沈清辞分析道，“而且我注意到，这些流匪不像普通的饥民，他们的攻击很有组织性。”
张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会向百夫长汇报的。”
离开张威的帐篷时，夜幕已经降临。北境的星空格外明亮，银河横贯天际，美得令人窒息。
沈清辞望着星空，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今天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虽然规模很小，但她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更重要的是，她获得了初步的指挥权。
回到帐篷，她悄悄取出藏好的纸笔，在油灯下记录下今天的所见所闻和心得体会。这是她养成的新习惯，每天都会总结当天的经验和教训。
“流匪战术粗劣但凶残，新兵缺乏协同作战训练...”她写道，“若能以小组为单位训练，配合作战，效果必佳...”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帐篷外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的狼嚎。这个世界既危险又充满机遇，而她，正一步步地在这个男性主导的领域里，开辟属于自己的道路。
今天的战斗只是开始，她清楚地知道，前方还有更大的挑战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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