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新设备交到她手里时，天还没完全黑。苏雨宁没多问，直接拆开包装开机，指纹录入后立刻收到一条加密消息：【明早九点，总部b3会议室，穿正装。】
发信人是顾砚辞。
她盯着屏幕三秒，回了个“好”。
第二天七点四十五分，主宅车库门缓缓升起。她穿着藏青色西装套裙坐在副驾，林晚开车，后视镜里映出她微微低垂的眼睑。车驶出小区大门前，她摸了摸包里的平板——昨晚那几个小时，她把近十年顾氏海外项目的财报数据又过了一遍，重点标出了三个异常波动周期。
九点整，电梯从地下二层直达b3。门开时，会议室外已有两男一女站在门口低声交谈，看见她出来，声音戛然而止。其中一人抬眼打量她一身打扮，目光在她手里的平板上停了一瞬。
“你就是苏小姐？”那人语气平淡，“里面在等顾总。”
她点头，没解释自己为何会来。
推开会议室门时，长桌两侧已坐了六个人，全是顾家核心管理层。顾砚辞坐在主位侧前方，见她进来，轻轻点了下头。他旁边空着一个位置，她走过去坐下，把平板放在桌面上，屏保是张空白图表。
“人都齐了。”一位年约五十的男子开口，眉头拧着，“海外并购亏损额已经突破预期红线，现金流紧张，银行开始压授信额度。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得想办法止损。”
“项目本身没问题，”另一人接话，“是我们执行节奏太慢，市场反应比预判快了两个月。”
“慢？”第三人冷笑，“是有人故意卡资源调配！东南亚那边的物流链断了整整两周，谁批的延期？”
争论很快升温。有人说要紧急出售部分资产回血，有人坚持追加注资搏一把。苏雨宁听着，手指在平板边缘轻轻敲了两下。
顾砚辞忽然开口：“先看数据。”
投影亮起，一份份报表接连出现。亏损曲线、资金流向、合作方变更记录……信息密密麻麻。几位高管轮流分析，观点各执一词。
就在气氛僵住时，苏雨宁抬起头，声音不急不缓：“问题不在并购决策，也不在执行速度。”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她打开平板，调出一张自绘图表，同步投到主屏上。“这是顾氏过去五年重大项目的资源整合周期与现金流匹配模型。红色虚线是正常波动区间，蓝色实线是本次项目实际走势。”她指尖划过屏幕，“你们看这里——并购完成后的第七天，本该启动本地化运营团队接管，但人事任命延迟了十二天。第十九天，仓储系统接入被驳回两次，理由是‘技术接口不符’。第三十四天，营销预算突然削减40%。”
她顿了顿：“这三条断裂点，恰好对应三个关键部门的一把手临时换人。巧合太多，不像失误，更像有人在系统性阻挠整合。”
会议室一下子静了下来。
那位最先发言的中年男子皱眉：“你这些数据哪来的？集团内部资料可不是谁都能调的。”
“公开年报、行业报告、工商变更记录，加上近三年相关子公司的人事公告。”她说得干脆，“我整理的。”
“你一个刚进家门的年轻人，”那人语气冷了几分，“懂什么集团战略？这些事轮不到你来说。”
没人接话。空气像是凝住了。
苏雨宁没动怒，只是把图表切换到下一页。“2018年新能源板块收购案，也是类似情况。当时市场同样不看好，但顾家用了b级应急响应机制，七十二小时内重组执行小组，重新分配权限，最终扭亏为盈。这次的情况，比当年还乐观。”
她抬头看向众人：“如果我们现在启动同样的机制，还有七十二小时窗口期。再拖下去，不只是亏损，信誉也会崩。”
说完，她合上平板，不再多言。
顾砚辞一直没说话。几秒后，他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身旁助理。“打印，每人一份。”
那是她昨晚做的《顾氏近五年重大项目周期与现金流匹配模型》完整版，附带三次危机应对案例对比分析。
助理快速复印分发。有人翻了几页，眉头慢慢松开。另一位原本反对追加投入的高管看着数据对比表，低声问：“这个b级机制……真能行？”
“我说的，我查过了，属实。”顾砚辞终于开口，语气平静，“而且，她是第一个看出资源整合被人动过手脚的人。”
没人再质疑。
会议最后决定：成立临时应对小组，试行b级应急响应机制，优先恢复东南亚物流链与本地团队权限。具体方案由执行层细化，二十四小时内提交。
散会时，人们陆续起身。那位曾质疑她的中年男子走过她身边，脚步微顿，低声道：“丫头，有点东西。”
她没应声，只点了点头。
走出会议室，走廊灯光白亮。顾砚辞走在她右侧半步距离，两人并肩朝电梯走去。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快到电梯口时，他忽然说：“那份模型，你什么时候做的？”
“最近几天。”她说。
他知道她在隐瞒。那些数据的梳理精度，绝不是一个“最近几天”就能完成的事。但他没追问。
电梯门打开，她迈步进去，站定后抬头看了眼楼层显示屏。
顾砚辞按了地下二层，手收回时，袖口滑出一角熟悉的深蓝色笔迹——是他昨夜在她书桌上看到的草稿纸边缘，写着“资源阻断模式3：权限错配+信息延迟+预算截流”。
他没提。
电梯下降过程中，苏雨宁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平板。屏幕还停留在最后一张图表上，右下角有个小标记，是她凌晨三点十七分加上的备注：【建议优先排查人事审批系统的后台操作日志】。
这个细节，她没写进提交的报告里。
车开出总部园区时，天空飘起了细雨。雨刷有节奏地摆动，玻璃外的世界模糊又清晰交替。她靠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是林晚发来的消息：【主宅安防系统已完成升级，新门禁卡已放你房间抽屉。】
她回了个“收到”，锁屏时眼角余光扫过路边一辆停着的银灰色轿车。车牌被泥水遮住大半，驾驶座没人。
车继续往前开，那辆车没动。
她没再看第二眼。
回到家，她把平板放进书房抽屉，顺手拉开最底层柜格，取出一张A4纸。上面是她用铅笔画的顾氏权力结构简图，几个关键人物之间连着不同颜色的线。她盯着“人事部总监”那个名字，用红笔圈了起来。
笔尖停下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顾砚辞走了进来，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松了半寸。“晚上有个饭局，老客户，非去不可。”
她“嗯”了一声。
他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今天……谢谢你。”
她抬眼：“我只是说了我知道的。”
“可没人像你这样去看。”他说完，转身去了次卧换衣服。
她坐在原位没动。窗外雨势渐大，打在玻璃上发出细密声响。
十分钟后，他重新出来，换了身深灰西装。经过书房门口时，他停下，“要一起吗？”
她摇头：“还有点事要处理。”
他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别熬太晚。”
门关上后，她打开电脑，插上U盘，调出一份加密文档。标题是：【顾氏内部风险节点追踪V1.3】。
光标在最后一行闪烁。
她输入一行新内容：【人事审批系统存在异常登录记录，Ip归属地为内网测试端口，时间集中在凌晨两点至四点之间。】
敲下回车键时，楼下传来车辆启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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