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入口,如同一张等待着吞噬灵魂的巨兽之口。
冰冷刺骨的污水,瞬间淹没了沈安平的胸口。那混合着排泄物、腐烂物和淡淡化学药剂的腥臭,几乎让人当场窒息。
五十多名“敢死队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只是麻木地将那丑陋的“土法防毒面具”死死地扣在了脸上。
木炭和猪膀胱的气味,混合着下水道的恶臭,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出发。”
沈安平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沉闷而压抑。
吗啡和盘尼西林正在他的血液中燃烧。那条早已坏死的伤腿,此刻正传递着一种虚假的、灼热的力量,支撑着他这具早已残破的复仇之躯。
猴子一言不发,接过了沈安平递过来的那半截烧焦的猎刀刀柄。
他将这个信物绑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然后,他第一个矮下身子,钻进了那个只能容纳一人爬行的真正“地狱”——县城的主排污下水道。
没有光。
没有声音。
只有那粘稠、冰冷的污水,在他们的腰间缓缓流淌。
五十多人的队伍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拉成了一条长长的死亡之线。每个人都用手死死抓着前面那名战友的背包带。
他们是一群自愿走进坟墓的瞎子。
而猴子就是他们唯一的眼睛。
不,他没有眼睛。
他靠的是手。
是那双在山林里摸爬滚打,练就的野兽般的触觉。
“停!”
猴子的声音极低,却清晰地通过后面人的传递,传遍了整条队伍。
他停住了。
他那伸在前方左手的手套,触碰到了一根几乎与污水融为一体的纤细丝线。
绊索。
猴子的心沉到了谷底。
黑田重德那个屠夫,在上次“德昌”火柴厂被袭后,果然加强了戒备!
他连这条被视为绝对不可能有人进入的排污口,都设下了陷阱!
猴子屏住了呼吸。
他的手指如同最灵巧的手术刀,顺着那根冰冷的丝线一点一点地向下摸索。
污水冰冷刺骨。
很快,他摸到了那个冰冷的铁疙瘩。
一颗挂在水下的甜瓜手雷。
只要队伍再前进哪怕半米,这颗手雷就会在这狭窄、密闭的下水道中轰然炸响!
那恐怖的冲击波和震动,足以将他们五十多名“敢死队”员,活活震死在这污泥之中!
猴子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慢慢地从腰间摸出了一把老虎钳。
在这绝对的黑暗和齐腰深的污水中,他凭借着那早已烂熟于心的手感,摸索着那光滑的保险销。
“咔。”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脆响。
保险销被他死死卡住。
然后,他用钳子缓缓地拧开了那连接着绊索的拉环。
一圈。
两圈。
成功了。
猴子长长地吁了口气。他将那颗已经失效的手雷轻轻地放回了原处。
“继续前进。”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一千米。
是一条名副其实的“死亡通道”!
“停!”
“诡雷。已排除。”
“停!”
“绊索。已剪断。”
“停!”
“松发式地雷!在水底!大家脚抬高!从我标出的位置走!”
猴子和他带领的几名新“狼牙”尖兵,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们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狱里,凭借着那非人的触觉和直觉,拆除了近二十个种类各异的诡雷!
队伍行进的速度慢到了令人发指。
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
而比诡雷更致命的,是那些隐藏在污水之下的水下铁丝网!
“嘶啦”
一名跟在队伍中间的年轻战士,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腿一阵剧痛!
他的脚被一个布满了倒刺的铁丝网死死地缠住了!
他试图挣扎。
但那该死的倒刺却越缠越紧!
污水开始没过他的胸口!
他是“十九洞”的幸存者。他的父母和妹妹都死在了那场毒气中。
他是来报仇的!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更不能发出声音!
他一发出声音,这条队伍就全完了!
“唔!”
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胳膊!
他感觉到前面的战友,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拉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走!”
年轻的战士用尽最后一口气,猛地将前面战友的背包向前推了一把!
然后,他松开了那只一直紧抓着背包的手。
他整个人在那无情的铁丝网的拉扯下,无声无息地向后倒去。
“咕噜噜”
腥臭、冰冷的污水瞬间灌满了他h的防毒面具。
灌满了他那张还未满二十岁的年轻的脸。
他没有再挣扎。
他只是睁大了那双早已看不见任何光亮的眼睛,任凭自己缓缓地沉入了那无尽的黑暗和污泥之中。
至死。
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小狗子……”
他前面的那名老兵,感觉到了身后的拉力消失了。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的眼角在防毒面具后面,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但是,他没有回头。
他甚至不能停下。
他只是更用力地抓住了前面战友的背包,继续麻木地向前挪动。
……
时间在这地狱般的煎熬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被冰冷的污水冻得几乎麻木时。
最前面的猴子终于停下了。
“到了。”
他的手触碰到的不再是冰冷的淤泥。
而是一堵坚硬、厚重的水泥墙体!
是宪兵司令部的地基!
“全体原地休整!收缩队形!”
沈安平的命令从队伍后方传来。吗啡的药效正在褪去,他的声音开始变得虚弱,但依旧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五十多名“敢死队员”缩成一团,背靠着背,在这齐腰深的污水中恢复着那早已透支的体力。
他们成功了。
他们付出了一条年轻的生命,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屠夫”的心脏正下方!
王大疤靠在沈安平的身边,他那巨大的身躯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即将爆发的极致的兴奋和仇恨!
“老沈,” 他压低了声音,“上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群狗日的不会都睡死过去了吧?”
“嘘。”
沈安平猛地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将耳朵贴在了那冰冷、潮湿的水泥地基上。
起初什么也没有。
但渐渐地。
一阵极其规律、沉重的震动,从头顶正上方传了过来!
“咚……咚……咚……”
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是一队士兵在室内整齐列队的脚步声!
“——立正!”
一声尖锐的日语口令,穿透了厚厚的水泥板,隐隐传了下来!
“哗啦!”
是整齐的拉动枪栓的声音!
“哐当——!”
紧接着是一声沉重无比的金属碰撞声!
仿佛是一座巨大的钢铁地牢大门被缓缓打开了!
沈安平、猴子、王大疤三个人猛地对视了一眼!
哪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们都能猜到对方心中那恐怖的猜测!
这群畜生!
他们根本没在睡觉!
他们在连夜转移和装载那些该死的毒气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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