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的阳光斜斜洒在侯府庭院，将青石板路晒得暖融融的，石榴树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撒满小米的地面上，像是给金黄的米粒镶了层黑边。
正厅的木门敞开着，厅内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庭院中央，连香炉里的檀香都忘了飘，只静静绕着烟柱打转。
沈婉清攥着布包站在庭院东侧，烟粉色襦裙的裙摆被她踩得发皱，赤金点翠步摇上的珍珠晃得人眼晕。
她深吸一口气，将包里剩下的小米狠狠撒在地上，米粒落地时发出 “沙沙” 声，像是在为她的 “唤鸟大计” 造势。
“快来啊…… 都过来吃……”
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眼睛死死盯着空中 —— 可过了半晌，只有三只灰扑扑的麻雀从石榴树上飞下来，啄了两口米粒，还时不时警惕地抬头看她。
沈婉清刚想露出笑容，一道雪白的身影突然从正厅门口窜出来，雪影轻盈地落在麻雀旁边，冰蓝色的眼睛一瞪，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低吼声，像是在驱赶闯入领地的陌生人。
三只麻雀吓得扑棱着翅膀，瞬间飞没了影，只留下地上几粒没啄完的小米。
“你！你作弊！”
沈婉清气得脸通红，烟粉色的襦裙都跟着胸口的起伏晃，她指着雪影，声音尖得像被掐住的猫，“是你把鸟儿赶走的！这不算数！”
雪影歪了歪头，对着沈婉清龇了龇牙，像是在嘲讽她的无能，然后慢悠悠地走回沈玥脚边，蜷成一团雪白的毛球。
沈玥从正厅门口走出，月白色细棉布襦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领口的浅青色兰草纹被晒得愈发清晰。
她弯腰摸了摸雪影的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天气：“姐姐这话就不对了，雪影只是怕鸟儿被人吓到，况且，就算没有它，姐姐唤来的鸟儿，也未必能多过我。”
“你少得意！” 沈婉清梗着脖子，手指紧紧攥着布包的边角，指节泛白，“有本事你现在就唤，我倒要看看，你能唤来多少只！”
沈玥没再反驳，只是走到庭院中央站定。她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抬起，像是在触摸无形的风。
庭院里的风突然静了些，石榴树的叶子不再沙沙响，连正厅里众人的呼吸都放轻了 —— 没人知道，她此刻正用 “万兽语” 对着空气轻声呼唤，那声音带着安抚的波动，像流水般漫过整个侯府，甚至飘向远处的街巷。
“天上的伙伴，地上的朋友，若不嫌弃，来看看吧。”
她的声音很轻，人类听不见，却能被空中的鸟儿捕捉到。
不过片刻，一阵 “扑棱” 声从空中传来 —— 先是两只灰鸽，翅膀带着风，稳稳地落在沈玥的肩头，脑袋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发出 “咕咕” 的温柔叫声；
紧接着，三只画眉从院墙外飞来，落在石榴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唱着歌，声音清脆得像银铃；
又过了一会儿，连远处屋顶上的乌鸦都拍着翅膀赶来，落在庭院的石桌上，黑亮的眼睛盯着沈玥，竟没有半分凶气。
沈婉清的脸色一点点变白，她后退了两步，烟粉色襦裙的裙摆沾到了地上的泥土，却浑然不觉 ——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玥真的能唤来这么多鸟，而且种类这么杂，连乌鸦都来了！
安定侯从正厅里走出来，藏青色常服的衣角被风吹起，他扶着胡须，眼神里满是震惊，嘴里喃喃道：“这……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连乌鸦都来了？”
柳氏也跟在后面，手里的帕子不知不觉掉在了地上，石青色褙子的褶皱都忘了捋，她看着沈玥肩头的鸽子，又看了看树枝上的画眉，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玥儿……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些鸟儿…… 怎么都这么听你的话？”
沈明轩站在正厅门口，宝蓝色长衫的领口被他扯得敞开，手里的酒杯停在半空，酒液都快洒出来了 —— 他原本以为沈玥最多唤来几十只麻雀，可现在庭院里的鸟儿，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只了，连院墙外都传来了鸟儿的叫声，像是还有更多的鸟在往这边赶。
就在这时，更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
空中的鸟儿突然开始盘旋，灰鸽、画眉、乌鸦，还有后来赶来的黄鹂、斑鸠，它们像是有了默契，慢慢聚拢在一起，翅膀扇动的风形成一股小小的气流，吹得沈玥的月白色襦裙轻轻晃动。
随着越来越多的鸟加入，它们在空中渐渐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形状 —— 尖尖的凤头，展开的凤翼，长长的凤尾，甚至连凤羽的纹路都隐约可见，赫然是一只展翅的凤凰！
“凤…… 凤形！”
安定侯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活了五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百鸟在空中组成 “凤” 形，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柳氏捂住了嘴，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 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沈玥的忽视和偏见，是多么可笑，这个从乡下回来的女儿，身上藏着连皇家都未必有的福气。
沈婉清彻底僵在了原地，她看着空中的 “凤” 形，又看了看沈玥从容的侧脸，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她精心准备的琴棋书画，在这样的 “才艺” 面前，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微不足道。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手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沈明轩也说不出话来，他之前对沈玥的轻视，此刻都变成了羞愧。他看着空中的百鸟，又看了看沈玥，突然觉得，这个 “乡下妹妹”，比他这个侯府二公子，更有资格站在侯府的光芒里。
百鸟组成的 “凤” 形在空中停留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阳光透过鸟群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凤凰的羽毛落在地上。
期间，没有一只鸟飞走，它们像是在守护着中间的沈玥，又像是在向她致敬。
雪影蹲在沈玥脚边，仰头看着空中的 “凤” 形，喉咙里发出满足的 “咕噜” 声，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骄傲 —— 这是它和玥玥一起完成的 “作品”。
一炷香过后，沈玥轻轻开口，用万兽语说了句 “谢谢”。
空中的 “凤” 形渐渐散开，鸟儿们盘旋了两圈，才陆续飞走 —— 有的落在沈玥的肩头蹭了蹭，有的在她头顶盘旋了一圈，像是在告别。
庭院里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地上散落的几根羽毛，证明刚才的 “百鸟朝凤” 不是幻觉。
沈玥转过身，看向正厅门口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让爹娘和哥哥姐姐见笑了，只是些鸟儿愿意给我面子罢了。”
“见笑？这哪里是见笑！”
安定侯快步走上前，语气里满是激动，他拍了拍沈玥的肩膀，藏青色常服的袖子都晃了，“玥儿，你这是‘百鸟朝凤’的福气啊！咱们侯府，怕是要沾你的光了！”
柳氏也走过来，捡起地上的帕子，轻轻擦了擦眼泪，语气里带着愧疚：“玥儿，之前是娘不好，对你有偏见…… 以后，娘不会再那样了。”
庭院里的鸟儿依旧叽叽喳喳地叫着，围着沈玥的方向飞旋，像是在为她庆祝。
安定侯率先鼓起掌，声音里带着赞赏：“好！这场比试，玥儿赢了！没想到你竟有这般唤鸟的本事，真是难得！”
沈玥对着安定侯微微欠身，语气谦逊：“爹过奖了，只是妹妹运气好，能得到鸟儿的喜欢罢了。”
沈婉清站在原地，烟粉色的襦裙像是没了支撑，软塌塌地贴在身上。她看着庭院里的鸟儿，又看了看沈玥从容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恨，眼泪差点掉下来 —— 她不仅没找回颜面，反而又在沈玥面前输了一次！
沈明轩没再说话，只是狠狠瞪了沈玥一眼，转身坐回座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觉得酒里满是苦味。
柳氏看着沈婉清失落的样子，又看了看沈玥，轻轻叹了口气，心里第一次生出几分无力感 —— 或许，她真的小看了这个从乡下回来的真千金。
沈玥坐在椅子上，指尖摸着雪影的头，心里平静无波 —— 这场比试的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让沈婉清知道，想靠 “才艺” 打压她，是行不通的。
庭院里的鸟儿还在欢快地叫着，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沈玥身上，月白色的襦裙泛着柔和的光，像是在为她镀上一层保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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